第十四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意外，康可的脑子嗡嗡作响，回神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故意制造了这次停电，好让她不能弄清刚才看到的那道光究竟是不是兆力的电脑发出来的。
她眼神阴郁地瞪向窗外，天好像乌色的砚台，严丝合缝紧扣住眼前那片天，雪也不再是亮白的，扑簌簌落下来，像无数个缓慢爬行的小虫，视线可及的地方，竟没有一座楼是有光的。
可是，真的会有人大动干戈把整条街的供电都停掉，为的就是不让她弄清楚那件事？
平层的办公区，有人点开手电筒照明，无数个光电随着人手闪动，惊惶的议论声里那个原本站在同事旁边准备协助检查的警员拨通了电话，简短的几句话就让她听出了来龙去脉——隔壁街和这条街同用一条电路，老旧小区积雪清理不及时，有处线缆让雪压断了，这会儿正在抢修。
是了，那个破小区她记得，才进公司那年相同的情况也发生过一回，那次她刚好在准备一个会议ppt，结果那个小区的电缆突然坏了，害得她马上要完成的心血全没了，因为那事，她还叫当时是她直属上司的闫洁好一通教训，要知道她那时候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职场新人，没人教哪会知道自动保存这种事……往事一点点在脑子里清晰，康可的眼睛也因为恼恨浮起了暗色，天晓得曾经让她挨过批评的事这会儿再发生竟又耽误她另一件事。
康可愤愤的等着警察通完电话，神情紧跟着浮现起笑意，她虚扣着双手，上前一步，露出一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表情道：“是线路坏了？”
警员点点头，手里的手机屏幕未灭，映亮那张纠结的脸，他有意无意地滑了几下手机，这才抬头看向康可，“康经理是吧，兆先生的案子现在已经正式立案，同他有关的东西我们有必要调查，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在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来电的情况下，我们想把他的电脑带回局里，或者你们能提供其他可以检查的有电条件。”想想，又补充，“你们可以随行，公司设备嘛，肯定要涉及商业机密之类的。”
对面的人想得很是周到，康可也没阻拦的意思，细手朝旁边一比，笑着说：“配合警方办案我们义不容辞，只是公司里这会儿也没什么地方能提供给二位检查的，这样，小刘，你跟着去一趟，兆力之前在公司负责的项目不多，让她跟着就行。”
有了正面的应许，警员三下五除二卸下了主机箱抱紧在怀里，跟着康可说的那个小刘连带之前取得的物证一同进了电梯。
康可送他们到电梯口，门闭拢上的那刻，挂在嘴角半天的笑容终于随着慢慢袭来的黑暗消失在最后一点光明里。
她想不通，在大堂看到的那个骗子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让兆力的电脑顺利关机的呢？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君威大厦楼下，眼瞧着傅邵言和周阿姨通过电话，确定刚才的事并没被人发现的邢霏坐在摊开的行李箱里，急等着他的答案。
直到刚才，她都以为这次的事铁定让自己搞砸了，可惜啊，到头来居然什么也没发生，自己原本想好的顶包也压根儿不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傅绍言。
少了供电的长街也少了街边店铺的琳琅喧嚣，傅绍言坐在车里，前排的灯打在那张温柔又深刻的脸上，这会儿的他正在拿海绵轻轻擦去脸上的粉底。
“张冠李戴。”他没头没脑地突然说出来这四个字。
邢霏看着他，脸上迷惑更大了，“张冠李戴？什么意思？”
“偷看过电视吗？”擦净下颌，他把手里的纸折叠成方，再卷曲成圆柱，塞进前排的车载垃圾箱里，“就小时候，如果爸妈不许看电视的时候，你是乖乖听话，还是偷看？”
“肯定偷看过啊。”好容易逃过一劫的肖遥这会儿仰靠在驾驶位上，一副瘫软的颓废模样，天晓得刚才他是有多怕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被抓包，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偷进人家公司，这事要是叫发现了绝对够他们喝一壶的，他嘘着气，瞄了后排那俩人一眼，他俩未必，但绝对够自己喝一壶的，哎，他抿抿嘴：“看电视和这事有关系？”
“偷看电视又不想叫父母发现，该怎么掩藏？”傅绍言淡淡笑着看向邢霏：“初中的时候电视台播灌篮高手，爸妈担心影响学习不准看，我就假装用录放机播英语学习。那个年代的电视机和这会儿的还不一样，频道要靠按钮操作，能用录放机的频道是一个按钮，播灌篮高手的在另外一个。”
“所以叔叔阿姨不在的时候你看灌篮高手，他们一回来你就按到录像那个频道？”邢霏眨着眼，想起自己那种临时关电视的笨操作，觉得傅绍言这法子简直高多了，关电视还能摸电视后背看有没有热呢，调台这种完全不会被发现，可是……她抬起头：“这和楼上的事有什么关系？”
傅绍言笑了笑，抬手替她把滑下来的刘海拨回到耳后，轻声说道：“我把兆力的主机接到他对面那台电脑的显示器上了。”而对面的主机连接的则是兆力的显示屏，这样就算是开机后显示的是不一样的开机页面，看到的人也不会是围在兆力电脑屏幕前的人，至于怎么让那台显示屏能配合着警方的检查适时开机……“这个就靠周阿姨了。”
通知办公位对面的职员领导急要文件，为了能保住最佳的围观八卦的位置，小职员也会想法子开机，可她那台主机箱也是被动了手脚的，接触不良的电脑只有在兆力那台机器开启的情况下才会通电，这么一来，最后的效果就是警方摁开了兆力的主机，对面的职员也就同时点亮了兆力的显示屏，显示的则是对面职员的电脑内容。
起先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事这会儿再听竟就是个障眼法，邢霏感叹着傅绍言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偷看动画片耍花招，又想到别的什么。
“可是如果没赶上突然停电，他们还是会发现猫腻啊。”
说到这，傅绍言也无奈地揉起了太阳穴，是啊，谁会知道周阿姨为了替他打掩护，又叫她的老伴把电缆弄断了。服刑五年再出来的周阿姨帮起人还真是两肋插刀啊。
“肖遥，回头替我捐点钱给电力局，把这片的老旧电缆都换换吧。”
“啊？”
肖遥忙着开车，没听见有关周阿姨的那段，蒙蹬着开口：“电力局有钱换电缆啊……”
“老傅。”那头肖遥还一脸迷糊，这头已经钻回箱子里的邢霏闷着声音开口：“既然这事已经遮掩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故意露出那么个破绽呢？”
让多疑的康可发现他的行迹，不该是坏事么？
“物极必反，办案有时候不是都需要保密遮掩的。”特别是对康可这样的人，与其留一个会让她怀疑的圆满画面，倒不如主动送上门去。
因为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康可多半同这案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