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们眼睛瞪着大大的,从头到尾盯着。
一开始,赵大娘有些害怕,但看到世子夫人在,她慢慢放松下来。
中间凸起弧度的鏊子烧热了,用沾了油的干净布擦了一遍鏊子表面,鏊子变得光亮。
赵大娘一手拿着一尺半长的竹片,一手用木勺子把面糊倒在了鏊子上,快速用竹片把面糊沿着鏊子边缘摊开,尽量摊得薄一点。
锅底需要文火,满满的,等到整个煎饼摊好,有的地方已经熟了。再等几个呼吸的时间,煎饼边缘翘起。
赵大娘用竹片沿着边缘挑起,然后整张煎饼,就这样被揭下来了。
“我先尝尝。”顾惜灵伸手撕了一片,小口咀嚼,“口感有点粗,但味道挺香。”
赵大娘笑道:“世子夫人,我虽然没吃,但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应该也不错。若是再磨细点,或许口感就不这么粗了。”
顾惜灵点头,“赵大娘说的有道理。”
内侍们看着黄黄的煎饼,脆脆的,稍微放一会儿,变得软一点,“世子夫人,能让杂家吃点吗?毕竟这些东西陛下待会要吃,杂家要保证这些东西能入口,而且还要安全。”
顾惜灵点了点头,欣然应下,“王公公,当然可以。陛下用的东西当然要慎之又慎!我在这边寸步不离,也是这个原因。”
王公公点了点头笑呵呵,“多谢世子夫人!”
王公公接过来半张玉米煎饼,放在嘴边尝尝,越嚼越香。
“没想到这么高产的玉米味道还不错,若是能够推广开来,老百姓有福气了。”
宫里的这些内侍,大部分都是因为家贫才被送进宫当太监。
但凡外面有活路,都不会把孩子送到宫里当个身体不健全人。
顾惜灵深以为然,“王公公说的是,这东西可以吃饱!我让厨房那边炒菜了,一会端过来,再尝尝。”
王公公拱拱手笑道:“听从世子夫人安排!这煎饼摊的好,还要继续辛苦这位老嫂子摊煎饼。”
赵大娘听到宫里来的人称赞她摊的煎饼好,“乡下人别的不会,就会摊点煎饼,公公谬赞了。”
虽然嘴上谦虚,但赵大娘手上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加熟练速度更快地摊煎饼。
厨房那边,秀兰在那边跟内侍门一直盯着,不错眼地看着。
午饭即将做好,王公公派人去请陛下过来吃饭。
此时的康平帝一点没有做皇帝的架子,反而像个老农一样,坐在玉米皮编成的圆墩子上,正在刨玉米搓玉米呢。
左相劝说:“陛下,天气炎热,这些粗活您还是别干了!让微臣带人干活,您在树下乘凉。”
康平帝哈哈大笑,烈阳之下,脸被晒得微红,额头上冒着汗珠,“每年朕都会亲自耕种,但都是在春天,冷暖适宜,还是第一次在夏末秋初烈阳之下干活。”
“虽然脸晒得有点烫,还有点疼,但朕看到这些高产的玉米,一想到将来有更多的百姓能够吃饱,再热再累朕也不觉得了。”
其他大臣们都穿着便服,既然陛下都这么不拘小节了,他们也放得开。
长宁侯周泽看着陛下和朝臣们兴致勃勃的干活,大多都笨手笨脚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干得非常熟练,一般都是出身寒门,幼时干过农活。
他觉得康平帝真心实意的高兴,但也真心实意的在故意而为,坐实了他重视农桑。
朝臣们有模学样,给康平帝“搭架子”呢。
虽然他洞悉了这一点,但长宁侯周泽不会多说。
不过,长宁侯周泽不愿意在太阳底下干活,但他一个臣子,躲在树下乘凉,有点不合适。
长宁侯周泽走到树荫下,坐在竹舆之上的周瑾,“瑾儿,为父得知你身体不适,我送你回庄子上休息。”
“父亲,我没有不适。”周瑾回答,他的腿上还有竹板呢,不能干活,一直在树荫下坐着。
长宁有漆黑的眼眸,盯着周瑾,声音低沉,“你有不适。”
这个儿子,跟他这个老子没默契。
“这……”周瑾一怔,旋即明白了父亲好洁,估计嫌干活脏干活累,但又不好意思当众离开,就拿他这个儿子做筏子,“哎呦,的确难受,父亲,还请送我回去。”
长宁侯周泽眼露笑意,语气关切,声音大了一些,“瑾儿,不舒服就回去。正好我也有些话要交代你,送世子回庄子上。”
竹舆被抬走,长宁侯转身跟周平帝告假,“陛下,瑾儿太高兴了,这些日子心焦,有些不适,微臣先送他回去。”
康平帝欣然答应,“这几个月,辛苦周瑾了。你这做父亲的,也很长时间没见儿子了,想必有话要说,赶紧送周瑾回去。”
“多谢陛下!”长宁侯周泽感谢,功劳已经足够多了,真的没必要表现太积极,总要给其他同僚一点“活路”,多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王世文干活可积极了,虽然眼馋周瑾能够回去休息,但比不上陛下刚才夸奖他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家父子二人回到家里,坐在茂盛的桂花树下,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桂花香,喝着凉茶。
“父亲,你叫我过来有何事?”周瑾问,以为父亲有事情交代。
长宁侯周泽摆手,“没有事,就是太热了,我不想在那边装模作样干活。”
“这……”周瑾哭笑不得,“你也不怕特立独行,被同僚排斥?”
长宁侯摇头轻笑,“拉帮结伴,未必就好。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更何况,我只是嫌热不想干活,并不是错,更没必要委屈自己。”
“抓大放小,做人做事,都是一样的。该忙活的时候,全力以赴;一些无关紧要的忙活,能推就推,把傻乎乎的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也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压。”
最近看周瑾稳重了,事必躬亲,好是好,就是太累,太费身体。
以后都这样,不到四十,周瑾就能累成小老头。
周瑾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反驳父亲的话,仔细想想,点头,“父亲,儿子知道了。”
“呀?”长宁侯讶然,“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唱反调呢?”
周瑾听到这话,脸上微热,想到了那段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葱岁月,“您说得有道理,我为什么要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