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俊才跟周瑾年纪相仿,个子中等,相貌也还行,出自南方一个小士族。
“世子,这里的饭菜未必合你口味!”裴俊才轻笑试探。
周瑾浅笑,“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比野菜团子好吃多了。”
裴俊才幼年时期,家道中落。为了让他读书,家里节衣缩食。
野菜团子是他们家经常吃的东西,的确比不上白面。
“世子还吃过野菜团子呢?”裴俊才又问,面露诧异。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都在仔细聆听。
周瑾沉声说道:“以前没有吃过,今年春,在庄子上播种,吃了庄户家的饭菜。”
“青黄不接的时节,黑面夹着野菜做成拳头大的团子,配上咸菜,这就是他们的膳食。”
“吃了那个野菜团子之后,才知道我对书上写的那句话‘哀民生之多艰’,了解得非常肤浅。”
“仿佛是站在云端,俯视着贫苦百姓,然后跟自己说,我一定要为国为民,做个好官。”
裴俊才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天之骄子周瑾居然能说这样的话?
之前周瑾带人一起弹劾大权在握的李国舅,众人觉得周瑾非常神勇。
虽然他们也知道李国舅做得不对,但他们没人敢站出来指责。
现在周瑾仿佛因为那个野菜团子,敛去身上的锋芒,变得踏实稳重,仍旧忧国忧民。
裴俊才站起身来,给周瑾行礼,“周大人高义!”
周瑾摇头连忙起身回礼,“裴大人过奖了!现在就想踏踏实实做点事情,以后还要劳烦诸位大人!”
司农司的官员们,也纷纷还礼。
裴俊才问道:“周大人,编纂农书,倒是不难。咱们这边有很多相关资料。”
“农事方面全部都是沿袭前朝,并未有创新之处。咱们这些官员,在朝廷上无足轻重,还要有所创新,着实太难。”
另一位李大人叹息一声,“黎民百姓是江山社稷的根基,可谁会在意这些渺小犹如尘埃的农人呢?”
很多人并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有条件,又怕担责任。
其他几位官员沉默不语,民间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更为严重。
康朝已经建立四十年,刚刚建国之时的轻徭薄赋,休养生息,现在已经变了味儿。
民间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老百姓失去土地。
周瑾轻声说:“其实陛下很重视,否则也不会让在下来到司农司了。”
众人想到周瑾的身份,为之一振。
这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之前又是天子近臣,颇受重用。
裴俊才眼睛一亮,呵呵笑道:“周大人说得是!跟周大人共事,实属荣幸!希望周大人带领咱们取得好的政绩。”
周瑾颔首:“你我共勉!”
下午,周瑾继续看书。
夕阳西下,才从司农司离开。
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周瑾心里着急,但理智告诉他要慢下来。
抬头看向夕阳,脚步沉稳坚定。
经过八珍阁,周瑾对来福说:“去买一盒栗子糕!”
来福一愣,“只给世子夫人买,您不给侯夫人买吗?”
周瑾微微一怔,“母亲晚上一般不吃糕点!”
来福听到这话,摇头失笑,“世子,侯夫人不吃,但您不能不买!”
“媳妇重要,母亲也重要!不能厚此薄彼!要不然世子岂不是就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花喜鹊?”
周瑾哭笑不得,“就你鬼话多,那给母亲买一盒莲子糕!”
“是,世子!”来福连忙应下。
带着两盒点心,回长宁侯府。
周瑾直奔正院。
刚进屋,就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还有母亲温柔的声音,还有那个让周瑾心动的娇俏逗趣声音。
“给父亲,母亲请安。”周瑾进来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然后又看向顾惜灵笑笑。
长宁侯周泽轻抚美髯,笑道:“瑾儿,不用多礼。今日当差如何?”
周瑾回答:“同僚有些惫懒,但这是因为朝廷对农事关注不多,积极性不高。”
长宁侯笑笑点头,“陛下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康朝的农事沿袭前朝,的确该有些革新了。”
“是,父亲。改良农具,改良种子,兴修水利,都要耗费银子,但势在必行。”
顾惜灵垂眸,这些的确是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谁都不敢触及。
下人通转,晚膳备好。
宋氏轻笑,“行了,先用膳,以后再说。”
一家四口,移步饭厅。
食不言,今天破例了。
长宁侯周泽破例跟儿子周瑾喝酒,就连宋氏也跟顾惜灵喝了有甜味的桃花酒。
“瑾儿,你踏踏实实做事,莫要高谈阔论。等编纂出来农书,我给你庆功。”长宁侯周泽沉声说,看向儿子的目光,越发满意。
周瑾点头,“父亲,我记下了。有惜灵经常提醒我,现在能够脚踏实地做事了。”
“好!”长宁侯周泽轻笑,对长宁侯夫人说:“夫人,我记得你年轻时,有套荷花样式的首饰,颇为俏丽,不如赏给惜灵?”
长宁侯夫人莞尔一笑,“今日我也看到了惜灵额间的莲花钿,就想到了那套首饰,回头,我就让人送过去。”
顾惜灵起身,“多谢母亲。”
长宁侯夫人轻笑,意有所指,“不用谢,我只有独子,没有女儿,将来我的首饰,都是你和我孙女、孙媳妇的。”
顾惜灵故意露出羞涩表情,垂眸含笑。
周瑾在父母面前,不再拘谨,居然咧嘴笑,“母亲,儿子会努力。”
“世子!”顾惜灵嗔道,娇俏地拽着他的衣袖。
少说两句,还没洞房呢,就想生孩子了?
周瑾侧头,眉眼含笑,“莫急,我已经让来福准备了。”
“准备什么?”长宁侯夫人好奇。
长宁侯作为公公,不好意思问,不代表他不好奇啊!
“准备……”周瑾刚要说,就被顾惜灵掐了一下胳膊。
“世子乱说,我可要生气了。”顾惜灵柳眉倒竖,夫妻间的情事,怎么能跟公公婆婆说呢?
“哎哟!”周瑾大笑,“好,不说,不说!”
看着儿子和儿媳妇嬉笑逗趣,长宁侯夫人和长宁侯也不再继续追问,毕竟儿媳妇脸皮薄,都红到脖子了。
不过长宁侯夫人很好奇了,儿子周瑾到底准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