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家底绝不可妄动,且民间多有存储之习,钱财都是靠日积月李出来的,即便是取用,也只是取一部分以解燃眉之急,寻常情况下,百姓断然不会轻易取钱。”
“假设一户存银五两,那么万户便是五万,如此,朝廷只需留下三万用作应付百姓的取用,其他的钱,是否可以用作周转?”
“至于说利息?那些利息,不过微薄之息,朝廷有税收可做补贴,且钱庄本身可行放贷之举,以钱生钱,何愁利息不足?”
这一番话说下来,甘汤眼皮狂跳不止,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淳于越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完全将他压制。
而最让甘汤感到无法接受,正是在淳于越话音落地之后,缓步出班的吕儒晦所说出的话语。
“臣,附议!”
短短三个字,便代表了丞相府的态度。
尽管甘汤刚刚还在强烈反对,可当吕儒晦站出来之后,众人的感觉却并非是他们内部意见不统一,而是感觉甘汤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小丑。
连带头大哥都同意了,你还在那蹦跶个什么?
甘汤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吕儒晦。
他直至此刻才恍然大悟。
吕儒晦如此,必是早已和凉宫达成了某种妥协,而自己,则是被排除在外。
他大口喘着粗气,仿若逆水之人,看着淳于越那不善的目光,再看看楚逸那轻蔑的冷笑,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
毕竟,无论任何的议题,只要凉宫点头,丞相府首肯,那就基本上不存在不通过的可能。
金銮殿内,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落针可闻。
此时此刻,傻子都能看得出眼下局势。
连吕儒晦都点头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即便心中再是不满,又能说些什么?
眸光冰冷的又看了甘汤一眼,楚逸调转目光,淡淡的说道:“百里奕。”
百里奕一个激灵,连忙出班候命。
“本皇命你从即刻开始,准备此项工作。”
“这件事,你要当成今年治粟内史府内最大的一件事来处理,尽快给本皇一个可行的方案。”
虽然百里奕只是太仓令,治粟内史府的二把手,但在治粟内史一职久悬的情况下,百里奕便可代表其整个府衙。
听到楚逸这么说,百里奕连忙躬身道:“臣,遵旨。”
随着这一声唱喏,朝堂之上再无半点反对之声,早朝亦是在波澜不惊当中结束。
虽然,钱庄一事在朝堂上算是得到了通过,但楚逸的内心却并不轻松。
他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阻力,实际上并不是在朝堂,而是在民间。
它后续的影响力,只有等其传到民间之后才会慢慢发酵,直至爆发。
天下士子,老百姓,他们才不会理睬你那么多,只要让他们认为不对的事情,那必然要骂。
寻常的事情,骂就骂了,但钱庄开设以后,所要收的就是这些人的钱,楚逸岂能放任不管?
因此,后续要如何推行,让天下世人都接受这来自大夏王朝的第一家国企出现,并且甘愿成为它的客户,才是真正棘手的问题。
说到底,这件事必须要自愿,否则的话,还能让楚逸拿着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他们去存钱不成?这根本就现实。
下朝以后,楚逸将淳于越叫到了凉宫。
“刚才的事情,辛苦先生了。”
朝廷之上,以爱卿相称,私下则以先生,这正是楚逸展露自己尊重淳于越的一种态度表达方式。
对此心领神会,淳于越只是苦笑着摇头道:“只要于国有利,这些都不算什么。”
楚逸轻笑一声,赞道:“不过,话说回来,刚刚先生还正是风姿过人,将甘汤那老匹夫怼到哑口无言,本皇看的可是非常痛快。”
淳于越闻言,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紧接着他表情严肃的说道:“太上皇。”
“此事真正的难点还在后面,您可有所准备?”
“这些事,本皇自会想办法解决。”
淳于越点了点头,又问:“太上皇,老臣还有一问,望您解惑。”
“先生但说无妨。”
“太上皇大婚之事……”
不等淳于越说完,猜出他所想的楚逸便开口说道:“先生认为,本皇明着要钱,吃相太过难看?”
淳于越点了点头:“如此,确是落了下乘。”
“无妨!”
楚逸大手一挥,笑道:“对本皇而言,将钱弄到手才是真的,旁人爱怎么想,爱怎么看,又能伤到本皇分毫?”
“况且……”说道这里,楚逸话锋一转:“这笔钱,乃是本皇筹集起来,用以建造学府的。”
“上千万两的建造经费,还有之后的维护,先生不会真的以为,本皇有如此家底吧?”
“若真只动用凉宫府库的钱,怕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够。”
见楚逸如此说,淳于越立时动容。
起初,他只当楚逸是打算趁着自己大婚,狠狠的敲诈一笔,多搞点私房钱。
可谁曾想……搞钱确实不假,但楚逸却只是一心为公!
想到这里,淳于越连忙躬身,诚恳道:“此前,老臣还为太上皇以胁迫手段而心存芥蒂。”
“但!听闻太上皇之言,老臣只感羞愧,再无半点芥蒂之心。”
淳于越说的坦坦荡荡,楚逸也能看出他确实发自肺腑。
他轻声一笑,上前将淳于越扶起,说道:“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教育乃国之本,关乎千秋万代,乃我民族之大事也。”
“即便有一天,大夏亡了,被新朝取代,但只要天下间还有一个华夏子民,只要本皇先开了这个头,打下这个基础,那么教育的薪火便会生生不息,永世不灭!”
说着,楚逸以真挚的目光看向了淳于越,诚恳道:“为此,本皇欲与先生携手共勉之!”
与此同时。
凉宫偏殿,吕王楚恒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督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