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吩咐蔡青将从花鸟岛带来的两条大安康鱼与两条獐子腿备上,让总督衙门亲兵给黄廷桂带回去,作为礼品送给长官,接着安排蔡青带人到江宁府采购丝绸、锦缎、和米面杂物装船发运,忙活一个多时辰,才看到码头上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叶巽带着孙家姐妹先后下了马车。
孙疏影眼圈红红的,而孙清浅面如寒霜则是满脸怒气,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一边气愤愤地往船上走,一边埋怨叶巽:“叶大菩萨!你在哪座庙里发了愿?大发善心是吧?为啥拦着我?不我打死这个腌臜玩意儿!你看看我的手腕子,都被绳子勒出了血印子!”
叶巽面带不虞地扫了孙疏影一眼,低声道:“姑奶奶!你见好就收好吗?张玉坤虽然骗了你们,可你也打断了他几根肋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人不过头点地!”
孙清浅杏眼一瞪:“姑奶奶就是要杀了他!敢绑姑奶奶!也怪你们墨家这些人,说话不算话,本来约好在河南登封和我们相会,结果你们也不和我们打招呼就私下转道到了安阳羑里城,你不是活生生骗人吗?才让张玉坤有机可乘把我们骗到了江宁!”
叶巽听了呵呵一乐:“谁让你们傻呀!张玉坤本来就是我们冤家对头,他们给你们挖了一个大坑,唱了一出蒋干中计,你们心甘情愿上当,又怪得了谁?”
叶巽话音未落,孙疏影突然抽泣着在他背上连擂了数拳:“还说哪!都怪你,原说定我们到河南登封汇合共同寻找炼丹九州宝鼎,结果你们却不声不响中途去了安阳,放我们鸽子,才让那张玉坤有机可乘,说你被那乾元道长擒住了,我们不是为救你才上了他当吗?”
叶巽嗫嚅着不知如何回话,但码头上这些场境却被墨子号甲板上的金采薇看了个真真切切,她冷哼了一声,接着高声喊道:“巽哥哥!你在干啥哪?这两位是哪座院子里的姑娘?你这样孟浪无行,大师见了恐怕要责怪你呀!”
叶巽在船下听了不由大囧,看了孙疏影一眼正待辩白,却听阿波对金采薇说:“采薇姑娘你别弄错了!跟我师兄在一起的是慕义公府千金影姑娘与浅浅姑娘,可不是院子里的!”
金采薇面色微红,发出连声冷笑:“哎呀!两位妹妹,是我不是,眼睛花了,我见两位姑娘行为举止大不同于一般大家闺秀,所以言语唐突了,请两位妹妹原谅姐姐过失吧!”
孙清浅面色一变,三步变作两步已冲上墨子号甲板,怒冲冲地对金采薇喝道:“你是哪里的野女人!我们不认识你,别不顾廉耻的相公、姐妹的胡乱叫唤!你不是到船上来骗男人钱的吧!”这些话是又毒又狠,阿波、叶巽和金采薇顿时间目瞪口呆,船上几名水手见状连忙背过身去,神仙打架,莫要殃及池鱼才是上策。
阿波与叶巽面面相觑间不知如何接口,而金采薇面色变了数变半晌才道:“哎吆!看样子你就是慕义公府的浅浅姑娘了,盛名之下果然不虚,妹妹一番话夹枪带棒地让姐姐我好生惭愧,我一时失言,还请妹妹多多海涵吧!妹妹刚从狼窝里出来,不知受了多少欺辱,请妹妹告诉姐姐,我去杀了那帮脏男人,为妹妹洗刷屈辱!”说完就错身走过孙清浅,作势拔剑去找张玉坤算账。
孙疏影闻言望了望叶巽,蓦然停下了脚步,双目泪水打转泫然欲滴,口中却讷讷无言,而孙清浅面色陡然大变,用力推了金采薇一掌:“张玉坤早变成了个废人,我们虽被骗到了江宁,但我慕义公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姑奶们清白得很!我慕义公府家事不劳外人操心!况且,你算是哪家架上的野鸡呀!谁
金采薇闻声蓦然回头冷冷一笑:“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你想查问我身份?你慕义公府一个落魄降臣叛将真还不配!不过看在巽哥哥面上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就是你姐姐口口声声的叶相公的未婚妻子!”
金采薇说完拉住了叶巽的胳臂仰头微笑:“奴家说的对不对呀?叶相公!”
叶巽听了浑身发冷,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搭话,却见孙疏影玉面骤变,峨眉一竖,单臂攀上了叶巽另一侧肩头道:“吆!不知巽哥哥何时订了亲事,倒没听朝中传出风声来,也没见朝中大臣们前去道贺呀!”
叶巽左顾右盼着两女不知如何回话只好沉默不语,金采薇呆呆地看了叶巽片刻后突然间玉面绯红,冷冷道:“真是羞与你们这无耻男女为伍,算我金采薇瞎了眼睛!”
金采薇说完手臂一甩一阵风似的往船下就走,叶巽见状一把拉住了她衣袖一扯,只听嘶啦裂帛声响,已将采薇的衣袖一把扯裂开来。
采薇玉面一寒,双眸含泪:“也罢!从今日起咱割袍断义,情断义绝,此生永不相见!”说完发足往船下疾奔,叶巽听了不禁呆立当场,眼见采薇越奔越远顷刻间离了码头消失了踪影。
阿波见了也觉心下无趣,呆愣片刻道:“师兄!你还不去追,这傻丫头可千万别想不开!”叶巽听了立即奔下船去发足疾追,可一时间哪里追赶得得上,金采薇早已在码头上消失了踪影。他又忙在码头四处问询过往行人打听采薇去向,可采薇负气出走,又身负上等轻身功夫,哪里能容他轻易找见。
一直到夕阳西下,叶巽寻人无果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船上,找到石中天宋轶君二人说明详细。石中天忙找来盗门弟子,命江宁府分舵四下查找采薇行踪,船上众人一直忙碌到半夜,也没见人回报。
孙家姐妹见整个船上乱成了一团,又见叶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觉心中无趣,船上众水手不免私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孙家姐妹也觉无颜再待在船上,竟在半夜里给叶巽留下一封书信,孙家姐妹不知何时竟也一起离去了。
叶巽心事重重地手持水手送来的书信,抽出了信封中一张素花纸笺,只见纸面珠泪斑斑痕迹未干,上面两行娟秀字迹:世人争骂薄幸子,影儿心事几人知?他看后不由痴了,昂首向天长叹一声,在甲板上呆呆发愣。
次日早晨,江面上江风凌冽,叶巽洗漱完毕满怀心事走到甲板上,只见九莲大师盘坐在甲板上中读书,阿波走到九莲大师跟前与其见过礼,不禁惊奇问道:“大师在做早课吗?请问您为何不读佛经,而是读《易》哪?”
九莲大师抬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巽儿身上道:“佛经教人修心,道家教人做人;易经教人成事!其道不同、大相径庭!我曾历家国之变,身落残疾,伤病缠身,在敌酋胁迫下苟活,已到了无法自持之境,是仙师救我脱困,引领我学会放下,赐我法名九难,潜心佛事,才有今日之我!”
叶巽听了心中一震,低头趋前一步道:“请问大师现在放下了吗?”
九莲大师静静地抬头看了叶巽一眼,空荡荡的长袖在江风里飞舞:“尘网重重一百春,昨非今是何须论;花草荣枯独忘己,三春已转夏木荫。我现法名九莲,过去种种比如昨日之非,犹如身负巨石涉深川大泽,如不放下,怎可自渡?此所谓当放下则放下,如不学会放下,岂不是自寻烦恼,自蹈绝境?”
叶巽听了不解问道:“大师,我怎么才能放下哪?”
九莲指了指叶巽道:“放下!”叶巽看了看右手墨剑,把剑放在了甲板桌子上。
但九莲接着指着叶巽道:“放下!”叶巽看了九莲大师一眼,把左腋的公文袋也放在甲板桌面上。
九莲大师静静地看了眼叶巽厉声喝道:“放下!”
叶巽惊诧地看了看九莲大师:“大师,我已双手空空,已没有东西可放下了,您让我放下何物呀?”
九莲大师平静地说道:“我让你忘却眼前迷障,放下心中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