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君摇觉得自己大概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即便是如曲放,曲天歌,王泛这些高手,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摄政王妃和骆家大公子说这种话。
虽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为,眼前这几个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是谁?”骆君摇盯着眼前的矮瘦青年,沉声问道。
那青年桀桀怪笑了两声,道:“小美人儿,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乖乖跟着我走就行了。只要你跟我走,保证以后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闻言,骆君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青年闻声神色瞬间就变了,他死死盯着骆君摇道:“你笑什么?你在嘲笑我?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骆君摇眨了下眼睛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人虽然表现得极其嚣张,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如何。他不仅知道,而且极其憎恨比他优秀的人,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身形挺拔容貌俊美的骆谨言充满了敌意。他选择对骆君摇出手,未必是真的一眼看中了她,也有可能是误会了她和骆谨言的关系。
此时她突然发笑,这人第一反应就是认为自己在嘲笑他的外貌。
“无意冒犯。”骆君摇轻声笑道:“但是……荣华富贵我恐怕是不需要了。”
那人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只是盯着骆君摇道:“哦?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荣华富贵,你可知道我是谁?跟着我你能得到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问道:“你可知道,我手里这把匕首值多少钱?”
那青年目光落到骆君摇手中的匕首上,右手手指忍不住握起在掌心摩挲着。他的指甲坚不可摧不代表他的人也是铁打的,方才撞上那匕首的时候指甲虽然无损但是他的手指却还是挺痛的。
骆君摇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确实不知道我是谁?”青年定定地盯着骆君摇问道:“你是谁?”
“摄政王妃!”这个茶楼虽然不是王公权贵聚集的地方,但在场还是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的,忍不住开口叫道:“骆大公子!”
楼上越发热闹起来了,一方面这四个人明显并非善茬,在场的都是普通人并不敢上前。另一方面,这个怪人竟然看上了摄政王妃的美貌,看这模样还有点想要强抢的意思?人们虽然不敢上前,却还是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那青年也是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自己随意选中的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是当朝摄政王妃。
江湖中人确实不大将官府放在眼里,就算是如今的小皇帝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有几分敬意。但有的人总归是不同的,谢衍是属于这一类,骆云显然也是。
而这个姑娘,却跟谢衍和骆云都有关系。
那青年脸色再度阴沉起来,显然是在招惹摄政王府和骆家以及自己的面子之间犹豫不决。
最终还是在一边看戏的三个男女上前,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才将人拉走了。
临走前,那青年还用不甘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骆君摇一眼。
这四个人一走,楼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议论的声音也响了许多,大都是在控诉这些江湖中人弄得京城人心惶惶的。
骆君摇和骆谨言出了茶楼,骆君摇才问道:“大哥,那是个是什么人?蛇镯又是什么东西?”总觉得不单单是指蛇形的镯子。
骆谨言道:“那三个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个青年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出自南疆擅长操纵蛊毒的部落中的一支。这个部落擅长驭蛇,成年男子如果将蛇镯送给女子,而女子收下的话就表示愿意嫁给他。如果事后反悔,会被整个部族追杀。”
骆君摇忍不住道:“这对不了解风俗的人来说,岂不是太不友好了?”
骆谨言瞥了她一眼道:“中原女子一般不会接受除了意中人以外的非血亲异性的礼物。”
骆君摇仔细想想,也对。
只听骆谨言道:“但是南疆许多部族民风开放,并没有这样不成文的规矩,许多不知道的人只以为是追求者赠送的礼物,却不知道这一接下来就绑定终身了。”
骆君摇道:“方才那个蛇镯应该不大一样吧?”如果一个普通的部族成员都能拿出那样的东西,那南疆那地方还能号称蛮荒之地么?得富足成什么样子?
骆谨言道:“那人是部族首领的儿子,定国军镇守的地方左翼靠近南疆,我听军中一些人提起过,南疆有一位蛊毒和驭使毒物非常厉害的人物,是古河部首领的大儿子,因为这个古河部在南疆也是无人敢惹。”
骆君摇负手跟在他身边,“我以为南疆早就被纳入中原统治了。”
骆谨言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南疆名义上归属中原已经有数百年之久了。”
骆君摇点点头表示懂了,归顺是归顺了,但要实行有效统治还是鞭长莫及的。所以只要南疆不叛乱,实际统治权还是在南疆的土著手里。
想想吧,中原朝廷派一个个文质彬彬的地方官过去治理,南疆本土著一个个民风彪悍,不是玩毒就是玩蛊,再不济也能玩几下刀,这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差别?
“那他这算是江湖人还是……”骆君摇有些好奇地问道。
骆谨言摇摇头没有回答,有些问题是不用理得那么清楚的,也理不清楚。
告别了骆谨言回到摄政王府,骆君摇被告知王爷已经回来了。骆君摇有些意外,摄政王殿下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这个时候竟然还在府中,可不是让人觉得奇怪么?
走进境园的书房,谢衍果然正坐在书桌后面看折子。
听到脚步声方才抬起头来看向从外面进来的人,“回来了?”
骆君摇脚步轻快地凑到他身边,“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谢衍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目光移到了桌上那堆得满满的折子上。
骆君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他,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辛苦了。”她可以帮忙分析整理资料,但是这些朝堂上下决策的事情,她还真帮不了忙。
摄政王这个位置确实辛苦,就算没有鸣音阁这些事情谢衍每日需要处理的公事也不少。如今多了鸣音阁的事情,原本的公事也不会因此变少,相反只会变得更多。
骆君摇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道:“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转身要走却被谢衍抓住手腕拉了回来,骆君摇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谢衍道:“听说你和谨言遇到堪布剌?”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那是谁?”
谢衍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没有说话,骆君摇瞬间醒悟过来,“你说在茶楼那个人?”
谢衍点了下头,骆君摇道:“你消息可真灵通,这才多大一会儿?大哥说他是可能是南疆古河部首领的长子。”
谢衍点头道:“没错。”拉着骆君摇在自己身边坐下,谢衍从放在桌上的盒子里拿出一个镯子套在了骆君摇的手腕上,轻声叮嘱道:“别拿下来。”
骆君摇抬起手腕来晃了晃,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个镯子也很好看,材质温润澄澈,仿佛是极品的三色翡翠。制造这镯子的工匠按照色彩的纹路雕琢出了一朵盘在镯子上的白色花朵和缠枝翠叶,雕工精美自然仿佛天然生成的一般。这样的东西,显然更符合中原人的审美喜好。只轻轻触碰了两下,骆君摇就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翡翠,看起来硬度比翡翠高得多也没有那么容易碎。
谢衍道:“早年从南疆带回来的,有了它大多数的蛊毒对你都无效,刚刚做好没多久。”
骆君摇眼睛一亮,“这么好?”
谢衍握着她带镯子的纤细手腕,轻笑道:“最近城里来历不明的人太多了,小心一些。”
骆君摇靠着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真的不用冷霜跟着你?”谢衍问道。
骆君摇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冷霜很忙的好吗?你还不如跟我说让我别出门呢。”
谢衍含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骆君摇喜爱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问道:“那个堪布剌,很厉害?”
谢衍声音淡淡地,却带着几分莫名的寒意,“他跟普通的古河部人不一样,他送出去蛇镯并不是为了将姑娘娶回家。”
“那是为了什么?”骆君摇不解。
谢衍道:“他的蛇镯在一个女子身上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会收回。”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骆君摇瞬间明白过来,“他将那些女子都杀了?”
谢衍点了点头,骆君摇响起那人的灰蓝的眼睛和眼神,瞬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衍轻抚着她的背心安慰道:“别怕。”
骆君摇摇摇头道:“我不怕,我是担心……”那个人如果不敢动她,那么会不会去找别的猎物呢?虽然大哥说要女子主动手下镯子,堪布剌那样的人若是送会主动手下的女子恐怕不多,但那种人渣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
“启禀王爷王妃,鸣音阁主派人送了信来。”门外总管捧着一封信进来禀告。
“拿过来。”谢衍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信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骆君摇好奇地道:“说了什么?”谢衍将信交给她,对总管道:“你去告诉送信的人,就说本王答应了。”
“是,王爷。”总管恭敬地退下。
骆君摇看着信纸上清隽的笔迹皱眉道:“鸣音阁主想要见你?”
谢衍并不意外,道:“他是该见本王了。”
骆君摇偏着头思索了一下,“因为他担心跟白靖容合作?”
谢衍轻笑了一声道:“我跟白靖容合作在锦鸾符落到我手里的时候,他就应该心有有数了。他见我,不过是想要也跟着插一手罢了。”
闻言骆君摇忍不住皱眉,“信得过吗?”
谢衍摇头,“信不过。”
“嗯?”
谢衍轻叹了口气,眼神幽深,“鸣音阁恐怕志不在此,现在想要跟着掺一脚多半是演给我们的看的,转移我的注意罢了。他弄那么多高手入京,总不会是为了来跟他分一杯羹的。”
那么多高手,还有鸾仪司不知道隐藏了多少人马,想要做什么…似乎也不难猜测了。
骆君摇蹙眉道:“所以,鸣音阁还是另有打算?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他?”
谢衍道:“我要看看,鸣音阁和鸾仪司到底是不是一路的,或者说……现在这个鸣音阁主和雪崖,到底是否当真是一路人。”
骆君摇眨了眨眼睛,“这个……”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毕竟他们跟雪崖也只见过两次,至于鸣音阁主压根就没见过。
因为发现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雪崖,骆君摇甚至怀疑雪崖就是鸣音阁主本人。但按照浅草巷那位老人的消息,鸣音阁主和雪崖确实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说来也有趣,他们跟鸣音阁和鸾仪司交手,但却连对手的面都没见过。
当然,这也是因为时间着实是短。从去鸣音阁那晚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几天罢了。
“我跟你一起去?”骆君摇问道。
谢衍低头看了看她,点头道:“也好。”
鸣音阁主想要约见摄政王自然不可能让摄政王亲自去鸣音阁,但让他那样的身份到摄政王府来拜见显然也不合适的,于是他们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城中的流觞亭。
当骆君摇和谢衍到流觞亭的时候,果然看到外面站着那晚在鸣音阁见过的青姑娘,她身后的亭子里还坐着一个青衣人。
虽然如今城西被武卫军包围,但以鸣音阁主的实力想要出来自然也不是难事。如果他连这也做不到,谢衍自然也不会来见他。
青姑娘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打量了片刻方才侧身让开了跟前的路,“两位请。”
亭子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也跟着站起身来转向迎了上来,“摄政王殿下,摄政王妃,幸会。”
“鸣音阁主,幸会。”
骆君摇和谢衍并肩坐在亭中早就设好的茶席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青衣青年。
只看外表很难相信眼前的青年就是鸣音阁的阁主,相较起来倒更像是一个王侯家的贵公子。
他自然能感觉到骆君摇直白的打量目光,也不在意甚至还好脾气地朝骆君摇含笑点了点头。
谢衍神色淡然,“鸣音阁主此时见本王,是打算跟雪崖决裂么?”
鸣音阁主执起茶壶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骆君摇清楚地看到他原本平静地眼瞳微微一缩。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从容,就连手里的茶也继续平稳地倒入了谢衍跟前的茶杯里,“摄政王说笑了,雪崖…不是阮家的大公子么?”
谢衍道:“所以你是来替他打探消息的?本王认为他不会欣赏你的做法。”
鸣音阁主皱了皱眉,沉默地放下了茶壶。
骆君摇看看两人,忍不住抿唇轻笑。
她觉得对面的青年此时的表情
像是在说:你这样说话,我没法跟你谈。
谢衍也不在意对面人的神色和心情,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方刚刚倒好的茶。
凉亭里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听到鸣音阁主声音平稳地道:“有人跟我说,摄政王虽然是武将出身,却跟先帝受得是一样的教导,比先帝还难对付,这话果然不假。”
谢衍剑眉微挑,“先帝?先帝驾崩已经六年,这个人应该不是前代阁主,也不是雪崖公子。所以,鸣音阁主到底是谁的人?你又是代表谁来跟本王说话的?”
鸣音阁主轻笑了一声道:“难道就不能是我自己?”
谢衍道:“所以,阁主今天是来跟本王闲聊的?你猜本王能不能以谋逆之罪现在就将你下狱?”
鸣音阁主脸上的笑容一僵,似乎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再放下手时脸上的神色少了几分散漫多了几分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