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国道，一路南下，直入泉城。
“停这儿就行……”一觉醒来的苏冠宇突然叫停了车子，“我在这儿下就行。”
钱亦文放缓了车速，问道：“到家了？”
“没有……”苏冠宇指了指路边等车的人，“我坐班车回去就行。”
钱亦文笑道：“也不说带我们回家吃顿口袋鸡？整点油旋也行啊！”
苏冠宇翻了翻眼珠子：“有啥好吃的……
“我家离这里还挺远呢。”
钱亦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搞设计的，不但脾气大，而且还抠。
挣了我那么多钱，一回都没请我吃过饭。
现在，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说招待一下……
苏冠宇一边往车下挪着睡麻了的双腿，一边回头说道：“救人要紧！”
你看看，还误会人家这高尚情怀了。
钱亦文瞄了一眼路边，新华书店……
回头看了看把头扎到画本上作画的王磊，对苏冠宇说道：“你先等会走，咱俩领他去配副眼镜。”
八十年代标配，新华书店旁边，准能找到眼镜店。
王磊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舅，我妈不让我戴眼镜。”
“为啥呀？”
“说戴了就摘不下去了，还不好看。”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别听她的，她的审美已经过时了……”
既然早晚得戴，还不如早点安排上。
以后，你王磊可是得指着这副大眼镜子提气质呢。
“那等回家了，你得先替我跟她解释。”王磊一边下车，一边嘟囔着。
眼镜店里，没找到完全符合王磊气质的全框眼镜，而且还都挺贵。
售货员说，这可都是燕京产的呢。
燕京的眼镜，什么时候比温州、丹阳更有名气了？
戴上眼镜的王磊，顿觉山河更加壮丽了。
……
一大早，王秉春接到了钱亦文打来的电话。
“姐夫，一会儿就出发，今天下午就能到了。”钱亦文说道。
“现在到哪儿了？”
“淮安……”
“昨晚在那儿住的？”
“嗯……顺便看了看淮河上的花船，领略一下传统文化。”
老王一听，当时就火了：“卧槽！你领我儿子去领略传统文化去了？
“等我有机会的，也领你儿子上扬州骑瘦马去……”
“姐夫，别闹……”钱亦文说道，“我们又没上船。”
“啥时候能到？”
“看路况吧……”钱亦文说道，“反正，今天肯定是能到。”
“抓紧吧，我现在就和卫生局联系。”
已到下午三点，王秉春抬手看了看表，满含歉意地对身边人说道：“杜局长，我听他说233国道修着呢，可能是不太好走。”
杜局长大度地说道：“没事。
“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再等等吧。”
杜局长说得轻松，心里却急得要命。
杜局长一边和老王闲聊着，一边痛苦地捱熬着。
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推了，就为了见这位边远地区来的药厂老板。
单位里的人要是不知道，还得以为我在这么特殊的时期跑出去躲清闲了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四点半，钱亦文总算是到了。
见了面，相互介绍后，钱亦文立马进入了正题：“杜局长，之前那一车保肝片，都投放下去了吗？
“效果怎么样？”
这个时候，这样一位人物，没有那么多闲话可和你说。
一切寒暄和问候都可以免掉。
杜局长说道：“钱老板，和之前的保肝煎剂，效果是一样的。
“只是……不够分啊！
“昨天一天，又出了七千多病人。”
钱亦文皱了皱眉头，大爆发了……
“杜局长，别着急。”钱亦文安慰道，“还有三车，估计这会儿早过了黄河了，一两天就能到。”
杜局长听了，稍微放松了一点。
毕竟，三车药，能顶几天的了。
想了想，杜局长说道：“钱老板，这次的药到了沪城，就直接送到指挥部吧。
“国家给市里拨了专项资金，连前边那一车，都给您结算了吧。”
钱亦文正色说道：“杜局长，这几车我是都打算送给沪城的！
“这个时候，咱再收钱，那不成了发国难财了吗？”
杜局长说道：“钱老板，心思我们领了。
“可做生意图个什么呢？
“钱老板有这番心意就足够了，不能让你一直往里搭钱了。
“四车，那还不得二三十万了？”
好说歹说，两个人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前边那车，算送的。
后边的，按正常价格结算。
说妥了之后，钱亦文又关切地问道：“杜局长，这么大的事儿，一定有不少药厂都出了不少的力吧？”
“嗯，上边老早就说了，要举国之力扑灭这场大流行嘛。
“就连燕京的铜人堂，都在往这边紧急调运呢。”
钱亦文说道：“这时候，谁都不能看热闹。
“本土的药企，也出了不少力吧？”
杜局长皱皱眉头说道：“那是自然……
“不过，力量微乎其微。”
“怎么会？”钱亦文惊讶道，“别的不说，杨江药业，不是一年就能产几百万盒的板蓝根冲剂吗？”
杜局长说道：“这事儿，说起来蹊跷……
“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市场上的板蓝根和茵陈都囤走了！
“杨江的老徐和我说的时候，我还骂他想和我谈条件呢。
“后来一调查，市场上这两样东西还真成了稀缺物。”
钱亦文和老王对视了一眼，嘟囔了一句：“这是哪个孙子干的呢？”
能不能是荆万春那个老孙子干的呢？
感慨过后，钱亦文突然抬头对王秉春说道：“王经理，马上给家里打电话。
“这些天能停下的事儿，全停下来！
“一切以保证生产为主，够一车就发一车。”
王秉春搂着儿子的肩膀走了。
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孙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杜局长看了看表，笑笑说道：“钱老板，我们一起出去吃个便饭吧。”
钱亦文知道，杜局长也一定不愿意在这时候进出饭店。
他和王秉春，怎么吃都行。
杜局长要是被看见这紧要关头他竟然从饭店出来，不管什么理由，最后都将被说成是借口。
所以，还是自己主动点吧。
当下说道：“杜局长，这特殊时期，咱还是不要在那种地方公开露面了。
“等控制住了以后，就算你不想请我，我也得赖你一顿。”
杜局长爽朗一笑：“感谢钱老板替我着想。
“那我就记下这一顿，等风波平息之后，一定请您。”
送走了杜局长，宾馆院里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王秉春和王磊。
王磊的手上，拿着他的“父爱”……
一堆冰棍，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地方小食品。
王磊递给钱亦文一根冰棍，说道：“舅，你把车门开一下，我把路上画的自画像给我爸看看。”
老王接过王磊的画，看一眼画，看一眼王磊……
反复几次后，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这他妈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还他妈自画像，瞅着比我都老！”
“爸，预想，这是我对未来的预想……”
王磊一边说，一边向上推了推卡得鼻子生疼的眼镜，回屋了。
跟不懂艺术的人，没法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