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科长和钱亦文聊了一会儿，留下了一份文件，退了出去。
一边往回走，一边有点小兴奋。
想不到一个小县城的外贸科，也要有事儿干了！
屋里，钱亦文和柳敬言又闲聊了一会儿，提起了电视机的事儿：“柳局长，快过年了，想给家里老人买台电视。
“到了商店才知道，还要拿彩电票。现在不是都放开了吗？咋还要这东西呢？”
“放开是放开了，但也分啥东西……”柳敬言说道，“那些供应充足的，不难买了。电视机国产化没几年，产量上不来，出那点东西，都不够分。”
“那……柳局长能不能帮我买一张票儿啊？这二百块钱，我就直接给你了。”钱亦文说着说，掏出了二百块钱，放到了桌上。
柳敬言扫了一眼，对钱亦文说道：“收起来吧，用不着。那都是下边的人瞎整，抬起来的。”
一边说，一边写了个条子，盖了个章，交给了钱亦文。
“按这个地址，早点去直找他们经理。刚到的一批，还没上架呢。等一上架，就抢不着了。”
“那可是太谢谢柳局长了。”钱亦文一边说，一边连着小纸条和那沓钱一起收拾了起来。
“柳局长，我也没别的事儿了，就不耽误你办公了。”钱亦文起身告辞。
柳敬言一边和钱亦文并肩向门外走，一边拍着钱亦文的肩膀说道：“虽然你把买卖做到了省城，但终归是从咱们吉春走出去的。有啥事儿，咱们都乡里乡亲的，你尽管说话，还好使。”
钱亦文和柳敬言握了握手：“那是自然，以后可是少不了还得麻烦你。”
话虽说得客气，可柳敬言却听得心惊肉跳的。
办点事儿，倒行。你小子可千万别来找我的麻烦……
钱亦文一边向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柳局长，王场长去世了，你听说了吗？”
“啊！”柳敬言极度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啥时候事儿啊？”
钱亦文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才听别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柳敬言追问道：“你听谁说的？”
“十字街那个卖报纸的老太太……”
柳敬言心头一惊：“这事儿……都上报纸了？”
钱亦文淡淡说道：“倒是没上报纸，但也不耽误卖报纸的知道啊。”
“嗯……”柳敬言低头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也太突然了。你说好好个人，差这么几天了，就没过去年。”
“可不是……”钱亦文淡淡说道，“这人这命啊，可是真不好……”
钱亦文走远后，柳敬言沉默了一会儿，自语道：知道了也好，大家以后就都把这事儿忘了吧。
……
第一百货商店的经理，看到钱亦文微笑递上的条子，立马起身，笑脸相迎。
“才到的一车，今天下午都没敢往出摆，怕抢出事儿来。”经理一边带着钱亦文和英子往库房走，一边说道，“寻思着等明天把那些身强力壮的都调集上来，再往出摆呢。”
“这怎么……还能抢是咋的？”钱亦文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可不就跟抢似的！”经理瞪圆了眼珠子，“你想想看，手里都拿着票儿呢，你不给谁，谁能乐意？不光买电视的抢，我们卖的也得去抢。不把车怼到人家大门上，人家都不给你货呀！”
跟着，又问钱亦文：“你找车了吗？多远？我让门卫老王头儿给你送过去？”
“王经理，不用了。我开着车来的。”
“那你把车开后院来吧……”
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纸箱子，被强塞进了车里。
英子不免在旁边磨叨两句：“我寻思着买个黑白的看就行了，你咋还整个彩电？”
“你看看，人家给开的彩电票儿，咱买个黑白的回去，不是白瞎人家一番心思了吗？”钱亦文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和英子一起上了车。
一家小商店里，钱亦文又买了一捆子白色的线，和一个室外天线，和店主问了问怎么安装，才走上了回程的路。
“媳妇儿，心疼这1080块钱了？”钱亦文笑着问道。
“没有……”英子说道，“一群老人，也是得让他们见识见识新鲜玩意儿了。”
说着话，开始掰着指头算起来：“你看，五个老人，一个人才摊200块钱。我听说，这彩电看个十来年都没事儿，那一年不是一个人才花20块钱？
“20块钱一年，能天天坐家看电影，不是也挺划算的吗？”
“嘿嘿……”钱亦文笑着握了握英子放在档杆上的手，“还挺会算账的。”
他知道，英子不是不心疼钱。只是，电视是买给家里的，是买给老人的，她不能说心疼钱的话。
车子开到自家院外，钱亦文看到大门是敞开着的。
四叔知道这个时间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就老早把大门给他打开了。
“这什么玩意儿？”四叔一边吃力地和钱亦文从车里往出抠着箱子，一边问道。
英子在一旁笑道：“四叔，给你买的电视。”
“给我买的？”四叔抬头瞅了一眼一排房子上的三个门儿。
三户呢，怎么专给我买一台电视？
英子又说道：“四叔，他收药的时候，不是拿了你二十块钱吗？当时他还给你，你说不要，他不是说要给你买个电视吗？”
四叔想起来了，一裂嘴笑了：“我原来还是个账主子呢！这二十块钱，可真是值了。”
四叔美滋滋地搬起了电视，走进了钱亦文住的那间屋子。
“四叔，放你那屋吧。”钱亦文在后边追着说道。
“放你这屋吧……”四叔说道，“你们两口子老不在家，大伙想看就都上你这屋来。”
对于一台电视机，大家都充满着好奇。
从纸箱子里搬出来后，四叔就急着要去通电。
“四叔，现在不能通电，最少得等俩小时以后再通电。”
四叔放下了插头，问道：“这咋还这么娇性呢？用不用我给你砍块板去，你先烧几炷香，供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