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钱亦文睡得很踏实。
可是，天还没亮，就被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给惊醒了。
翻身坐起，往外一看，二大爷正满院子抓鸡呢。
等他穿好衣服出门时，二大爷满脸得意，已然得逞……
“醒啦？”二大爷见到笑嘻嘻的钱亦文，捂着一只老母鸡说道，“走吧！早点到，别让火车等咱们……”
“二大爷，下蛋鸡你抓走了，她们不得跟你急眼哪……”
钱亦文一边说，一边朝屋里指了指。
“败吵吵！”二大爷神叨叨说道，“也不知道是英子养的，还是你四婶的。要是你四婶的，嘿嘿……她不敢说我。要是英子的，你就说让你给踩死了……”
二大爷，这是啥都豁出去了……
“咱爷俩总得吃点饭吧？”
“吃啥饭？”二大爷一拍大挎兜子，“煮了四个鸡蛋，道上垫巴一口得了。”
得了，这是连本上仓了！
一路上，二大爷怕鸡死了，愣是不让钱亦文往后座上绑，非拿一只手提着那个袋子。
“二大爷，上回你两只手都怕把不稳，这回就一只手，你不害怕啦？”钱亦文问道。
二大爷把帽遮往后一拧，说道：“这玩意儿有啥害怕的，你就搂吧！”
火车上，二人对座。
老头儿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出去一趟。
钱亦文心中奇怪，老头儿别再有啥毛病，憋在心里不说。
偷偷跟去一看，二大爷正在水池子那借着滴答滴答的水，搓着手上的皴……
来接爷俩的，是小飞和大春。
上了车，钱亦文问道：“咋还麻烦你俩来的呢？王哥呢？”
“王哥陪王嫂子去妇幼保健院啦。”小飞嘻笑着说道，“听说，有孩仔了啦！”
卧槽！王哥，还真行啊！
报社门外，刘丹凤和王秉春笑脸相迎。
“二大爷，快上我办公室吧，那孩子今天一早儿就来了。”
二大爷抬眼看了看高高的四层楼房：“闺女呀，你就在这里头上班儿？”
“啊……”
老头儿回头瞅瞅车里，对钱亦文说道：“把那点东西给你嫂子拿出来。”
刘丹凤责怪了二大爷一句：“上我这来，你还给我拿啥东西？”
钱亦文笑着说道：“嫂子，二大爷听说你那啥了，给你整点野蜂蜜，还有一只老母鸡，给你补补。”
刘丹凤一低头，眯着眼说道：“啥大不了的事儿……先放车里吧。”
二大爷百般不放心，临上台阶前，还嘱咐着小飞：“开着点门儿，别再闷死喽……”
二大爷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坐在刘丹凤的办公室里，听着刘丹凤和那个女工对话。
“没错，我昨天接到电话后，把这事儿说给她的时候，她还细问了呢。”年轻的女工，回答着刘丹凤的问题。
刘丹凤问道：“她说啥了？”
“就问我是咋知道的，见没见着来找她的人。”
“那你是咋说的？”
“我说是拿报纸糊墙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她呢？”
“她听我说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也没说啥。我跟她说了今天她家人要来之后，就下来任务了，她就干活儿去了。”
刘丹凤想了想，对钱臣说道：“二大爷，应该是她了。如果不是她，她应该不会是这种反应，起码得反驳一下。”
二大爷从兜儿里摸出一张大相片来，走到那姑娘面前说道：“丫头啊，你再细看看。她这耳朵上，有个拴马桩儿……”
那姑娘看都没看，说道：“那就对了。我和钱姐挨着，没事儿我就揪着她耳朵上的小肉球玩儿呢。”
“看来没错了……”刘丹凤说道，“她今天上班吗？”
“上班。”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刘丹凤话音未落，二大爷已领先一步，抢出门外。
一行人出现在春城市第二被服厂的厂长办公室，刘丹凤亮明淞江日报记者的身份后，当时厂长就站起来了。
这又是咋的了？记者怎么带着一群人找上门来了？
“您怎么称呼？”刘丹凤问道。
“姓刘，刘锡宇……”
“刘厂长，您别紧张。这位同志前段时间在我们报社登了寻人启事，你们厂的工人提供了线索。要找的人，就在你们厂里。”
刘厂长听了这话，一颗心放了下来。
“记者同志，需要我做点啥？你只管说！”
刘丹凤说道：“您忙您的，让这位小同志带我们去车间就行了。”
一行人走后，刘厂长稳稳坐下，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
亲人团聚？早知道是这么感人的事，出这些汗干什么？
多丢人！知道的，说我有点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怕记者呢……
“找钱敏红？”车间主任扫视了一眼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你们是她什么人？”
二大爷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我是她爸！”
“她爸？”车间主任奇怪地问道，“她娘家不是没人了吗？”
“啊？”二大爷张大了嘴巴。
“她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车间主任又接着说道。
刘丹凤问道：“那她没说请假干什么去了吗？”
“说是陪孩子上燕京了。”
“上燕京了？”刘丹凤瞄了二大爷一眼，接着问道，“请了几天假呀？”
“十天。”
“十天？”刘丹凤惊问，“请十天假？那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车间主任略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人家一个临时工，要不要能咋的？大不了再换个地方。”
“同志，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钱亦文抽空问道。
“不知道！”车间主任往上拽了拽套袖，一副准备马上大干一场的样子。
“那……她来咱们厂多久了？”刘丹凤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工作证。
“啊……”车间主任递还了工作证，答道，“来四五年了，算是老工人了。干活儿手脚还麻利，人也随和……
“你说，干活儿这么拼命的人，满勤奖咋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稍一停顿，又接着问道：“你们？是她啥人哪？”
“我是她妹妹！”刘丹凤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她回来时，麻烦你马上通知我。”
钱亦文看了一眼二大爷，问道：“同志，我能看一下她的入职档案吗？”
车间主任两手一摊，答道：“我这儿，真没有。”
陪着失落的二大爷走出车间，钱亦文的脑子开始转悠开了。
不可能这么巧！
这是躲着不见。
“王哥，你们先跟二大爷上车里等我一会儿，我找地方上个厕所。”
瞄了一眼二大爷后，捂着肚子嘀咕道：“二大爷，你这鸡蛋也没煮熟啊，还溏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