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言静静听完老丈人的描述后，嗤笑了一声说道：“爸，现在这种说话不着边儿的人太多了，能靠谱吗？”
“我看像是那么回事儿。”
“爸，前两天来的那俩人，不是更像那么回事儿？”
几天前，来了两个人。
架势拉得更足，开着212吉普车来的。听说是从南方的什么州来的，想要承包鹿场。
这一提承包，吓了柳敬言一跳。
买点酒，他欢迎；谈承包，他可不敢答应。
这个风向忽东忽西的时候，这种事儿，就算是让他向上级领导反映，他都不愿意。
再干两年，就离开这破地方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柳敬言犹豫，来人还特意拿出一份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文件给他看，告诉他说现在已经不是过去了，他们那边早放开了，让他思想也活络点儿。
一番话，说得柳敬言心头大为不快。
我这一天，在机关里坐着，又是听广播，又是看报纸的。并且，哪个月不得上县里开几回会？
政策上的事儿，不比你明白？
还用得着你给我上课？
草草应付过后，柳敬言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临走时，那两个人带了两瓶子酒，说是回去研究研究。
这一研究，就没了影子……
见柳敬言没打拢，老丈人说道：“那两个是商人，还是外地人。这两个不一样，是本地人不说，还是给公家买。我看，错不了！”
最终，柳敬言答应了见面，让老丈人把两个人领到他办公室。
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大不了再搭两瓶子酒，有啥大不了的。
幸福250一路哒哒哒地开进镇政府大院时，柳敬言隔窗相望，不免失望。
之前那个一身港装、开着大吉普子的人都没靠谱，这个和自己年龄恍惚的小年青儿和一个半大老头子，能靠谱吗？
柳敬言听着钱亦文在走廊里一路打听着，快到门口了，才把手里的报纸放下，抬起头来，静静地等着敲门。
咚咚咚……
“请进！”柳敬言微笑起身，快步向前，先把手伸向了董长贵。
尊老敬老，传统美德。更何况这身中山装一看就是干部……
“文化局的同志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单位里的一点小事儿，哪敢兴师动众。”董长贵一脸谦恭。
“李局长在林业口儿的时候，我是他的小兵儿。那时候，他就很体恤下属。如今到了文化口儿，更是大手笔呀！”柳敬言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董长贵的神色，“这样的福利，全县八成也就文化局有啊！”
董长贵笑笑说道：“李局长军人出身，又刚从省里学习回来，四十不到的年纪，正是有冲劲儿的时候。摊上这样的领导，也是我们有福气呀。”
“嗯，好领导！”
柳敬言从董长贵口中，得知了两个人起码不是冒牌货，开始步入正题。
“不知道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我是平安镇文化站的站长，姓董，董长贵……”董长贵顺手一指钱亦文，说道，“药酒的事儿，柳镇长可以和小钱说。”
说罢，自顾跑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柳敬言和钱亦文聊了起来。
“柳镇长，现在咱们的存货，够四百瓶吗？”钱亦文明知故问。
“现生产，也快……”柳敬言讪讪说道。
第一句话，就让人家摸了一把肋巴扇子，柳敬言未免有点尴尬。
钱亦文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刚才我和那位老同志说的四百瓶儿，可能单位也用不了那么多……”
柳敬言问道：“那到底能用多少呢？”
同时，也开始重新审视起钱亦文来。
用不了你说那么多？这不是带盖儿摇吗？当我这是菜市场了？
“单位人少，这东西又贵，也就是百八十瓶的吧……”
“噢……”柳敬言的神色，逐渐黯淡了下来。
钱亦文话锋一转，接着又说道：“但是，四百瓶的量，还不变！”
“啊？”柳敬言奇怪的地问道，“那你还要那么多干什么？”
“不瞒领导说，我和朋友一起做药材生意呢。之前送过他们几瓶，把他们给喝服了，打算在南边经销这个酒……”
柳敬言扫了钱亦文一眼，问道：“前几天来的那个南方人，不是你们一起的吧？”
钱亦文心一惊，有人比他先下手了？
“不是。咱们乡里乡亲的，哪用得着他们来说话。”
“嗯……”柳敬言的手指，不自觉的开始敲击桌面，嘴里念叨着，“四百瓶儿，倒不算多，但没有库存，也得安排一回生产……”
钱亦文心领神会，马上说道：“领导，单位的事儿，得走程序。但我这三百瓶，可以交定金，好让咱们安排生产。”
眼看着一笔交易马上就要走入实质程序，柳敬言由衷地露出了笑容，却又满不在乎地说道：“乡里乡亲的，交啥定金。”
“那可不行！”钱亦文正色说道，“要是我和领导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咋说都行。这公事，就得公办。你这手底下一大帮人看着呢，可马虎不得！”
说罢，从兜儿里掏出一沓钱来，数了数后说道：“柳镇长，来的匆忙，也没带钱……就这一百十二块的整钱，你先收着。”
十二张大团结，被钱亦文稳稳放在了桌面上。随之，柳敬言的心，也落了底儿。
自打兼职了这个场长以后，这是第一笔大订单。
以前零星卖的那点玩意儿，都不够给喂鹿那老两口子开工资的……
“我给你开张收据……”柳敬言拉开抽屉，票据本、印泥台、纸和笔，一样样掏了出来。
“不用了吧……我还能信不过领导吗？”钱亦文笑着说道。
“你看看你，刚还说要公事公办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要坏规矩了？”
趁着柳敬言开票子的机会，钱亦文说道：“柳镇长，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柳敬言停了笔，抬头说道：“本来呢，你们大老远的来了，该请你们吃顿便饭的。只是，这公务在身，不太方便，两位不要介意啊！”
一边说着，朝一枚大印上哈了口气，向着票据重重按下。
钱亦文接了票据，对柳敬言说道：“柳镇长，我看你这公务挺多的，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明天晚上，我找你，咱们在吉春小聚一下。
“我还有些具体的事儿，咱们得坐下来慢慢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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