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你猜我这趟又卖了多少钱？”钱亦文有意让二大爷安心，开口问道。
二大爷白了他一眼：“还能有上午多？最多也就二十块钱哪不是了。”
“四十八块多……”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张手写单据递给二大爷。
二大爷一翻白眼根子，我他妈不识字，你不知道啊？
“二大爷，这两趟卖的加一起，比本钱都多了。”钱亦文高兴地说道。
二大爷低头咂摸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问道：“那……那这一当院子的，都是挣下的？”
“可不是……”钱亦文一边说，一边从兜儿里掏出一沓钱来。
“这买卖，还中啊……”二大爷小声叨咕了一句。
钱亦文从那沓钱里拿出四张后，剩下的，连同单子一起，递给了英子。
“四叔，这是你那二十块钱。”说罢，两张大团结，放在了钱武面前。
又把另外两张放在二大爷面前：“二大爷，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二大爷眼睛一瞪：“我都和英子说了，不要钱不要钱的，怎么还给。非给，我明儿就不来了。”
“二大爷，这钱你说啥也得拿着。我们轻手利脚的，哪能占你的便宜呢。”
二大爷无奈，把钱揣进了贴身口袋里。
瞅了一眼满嘴流油的小钱多，嘟囔了一句：“给我孙子攒着……”
钱亦文又对钱武说道：“四叔，你咋不揣起来呢？”
“先放你这儿吧。”四叔抿了一口酒，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别给我送牌九局上去就行……”
“嘿嘿……”钱亦文尴尬一笑，“不能，以后不玩了。”
四叔嗑出一块瘦肉，塞进钱多嘴里，瞟了一眼钱亦文：“有那记性吗？”
四婶在桌子底下掐了他一下。
“你他妈拧我干什么玩意儿？”四叔瞪起了眼睛。
二大爷在一边嘿嘿一笑，适时扳回一局：“该！”
四婶尴尬一笑：“瞎说啥，真就一碗凉水，让你给看到底儿了？”
“他要是真能戒了，这二十块钱我就他妈不要了！”四叔一拍桌子，倔劲儿又上来了。
“你咋啥都往出咧咧……”四婶气得在他背上使劲儿捶了一下。
四叔一口酒被她给拍得分了两岔，呛得咳嗽了几声，骂道：“你想呛死我，好换口井吃水呀？”
钱亦文掏出那包翡翠烟来，拆开来，递给两位老人一人一根。
二大爷拿过来瞅了一眼，又给扔了回来：“带把的，给我抽，白瞎了。”
钱亦文捡起烟来，划着火柴，点着之后抽了一口，然后硬塞给二大爷：“二大爷，四叔说的，你都听着了吧？”
二大爷嘬了两口烟，点了点头说道：“我作证！”
二大爷老是老点，但人一点也不糊涂，知道啥嗑该咋唠。
“你小子就好好干，咱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二十块钱就让他拿不回去！”
钱武白了钱臣一眼，心说：这都说兄弟子侄一个样，你这一碗水，咋端的？现在看，就洒钱亦文那边一大半了。
“嗯，听二大爷的，这回非让四叔长长记性。”钱亦文笑嘻嘻地说道。
钱武说道：“我看，还是你先长长记性吧。”
“我看你这越收越多，过几天堆一院子，你还拿你那小铁车一趟一趟倒腾啊？”二大爷把烟掐灭，半截烟头揣进了兜儿里。
“多跑几趟也就是了。年轻，没啥。”钱亦文答道。
“这都拿索密痛顶着了，终究也不是个事儿……”二大爷一边说，一边瞄了一眼四叔。
钱臣的心思，钱武明镜儿似的，知道二哥是在等他的话儿。
“攒多了，赶我那毛驴子去吧。”四叔说道。
“你那玩意儿毛楞三光的，他能摆弄得了？”二大爷又甩过来一句。
“我……我给他赶车，你总该放心了吧？”
“中……”二大爷没话了，笑呵呵地端起杯来，抿了一小口。
钱亦文把那盒翡翠拍在四叔跟前，嘻笑着说道：“四叔，你这么帮衬我，我要是真上道了，再不玩了，你这二十块钱搭的不觉得亏吗？”
钱武一大块肥肉填进嘴里，含糊着说道：“你要能改，我认了！”
听了钱武的话，钱臣默默点了点头。
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侄媳妇儿，你把钱都把在手里，别到他手，他想耍也没招了。”四婶给英子出着主意。
“闭上你那个坑吧！”钱武大声呵斥着四婶，“卖的钱先到他手里，他偷着顺出两张，你知道啊？”
钱臣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你好，还给他支上招了……”
钱武愣了一下，干笑两声说道：“不能……大老爷们儿，吐口唾沫都是个钉儿，哪能说话不算数。”
大家当成笑话说出来的话，让钱亦文无比难堪。
前脚刚和英子发完誓，后脚就偷了钱去推牌九，这事他干过。
他偷眼看了看英子，英子正拿围裙给儿子擦着嘴，仿佛并没在意他们说什么。
钱亦文又把那两盒金葫芦拿了出来，对钱臣说道：“二大爷，这个比那个带把儿的有劲儿，往后你就抽这个吧，省事儿。”
钱臣拿烟袋杆儿扒拉了一下烟盒：“留着吧，再有劲儿，还能有我这蛤蟆头有劲儿？”
“明天，我赶上驴车，跟你去一趟。早点走，顺便把你妈接回来吧。”沉默了半天的钱武，对钱亦文说道。
“听四叔的。”
“你打算几点走？”
钱亦文突然想起，那些散堆在院子里的药材，放上一宿，早上肯定得是反潮，这怎么能拿去卖呢？
可不能刚走两步就让人心里边犯核计。
就算王哥再实诚，咱也不能和人家打马虎眼。
于是对四叔说道：“四叔，院子里那些，还都没分等，不如明天先分好等级，后天去吧。”
“中……你说哪天就哪天。”
酒足饭饱，大家各自散去。
钱亦文送到了大门口。
钱武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这混小子，还中……还给他二大爷整个班儿上……”
又回头剜了正往回走的钱亦文一眼：“他妈的，怎么不想着他四叔点？”
“你二哥不是给你和驴都安排活了吗？”四婶一旁说道。
“那能一样吗？人家是正式的，我就是个临时工！”
想了想，又说道：“啥他妈临时工，工资也不提，不就是壮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