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潘凤一早就站上了城头。
袁绍的攻城器械还是摆在那里,昨夜被毁坏的拿了下去,即便如此,也还剩不少,
总之,攻下平原城应该问题不大。
潘凤啃着馒头,满眼血丝,一动不动的盯着袁军东西,可无论他怎么瞪,那连营之中丝毫没有动静,好似没有活人一般。
要不是潘凤看到了营中飘起炊烟,还以为这袁军都暴毙而亡了。
“真要那样就好了,”,
潘凤感叹了一句。
一只乌鸦飞过,落在城头,正巧在潘凤边上,发出‘哑~’的一声。
潘凤挥手将其赶走,
“奶奶的,真不吉利。”
眼见袁绍毫无动静的潘凤,眼皮开始打架,正准备原地小憩,一名传令兵焦急的跑了过来。
“报!”
“启禀将军”
“平原百姓有大半数都聚集在了北门附近,多是精壮,携带利刃,要和袁绍拼命!”
潘凤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自打他从军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百姓非要参战的,真不是瞎胡闹吗!
但他并不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即将攻城的关键时刻,要是其中没点猫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城中可是有什么流言蜚语?”
“回将军,不知为何,我等昨日战败之事传遍了平原城。”
潘凤喘了口粗气,猜也知道,肯定是袁绍做得手脚,否则消息怎么可能传的如此之快。
“带路!”
“诺!”
潘凤本就在北门城头,下了城墙,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人潮涌动,看的潘凤头皮发麻。
“将军!让我们参战吧,我们不怕死!”
“俺打小跟我爹耕地,有把子力气,不比你们这些参军的差,俺能出一份力!”
“别看我年纪小,我打架厉害着呢,我不怕袁绍,让我守城!”
潘凤眉头一皱,说真的,他有些动心,这种怕生死存亡的时候,任何助力都来之不易,但很快,就在脑海中扼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很简单,
以刘备的仁义,潘凤要是真的利用城中百姓守城,
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各位!”,潘凤扯开嗓子吼起来,“大家的心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身为将士,守城乃是我们的职责,决不可牵连城中百姓!”
“各位请放心,在下身死之前,平原城绝不会进来袁军的一兵一卒!”
潘凤胸中起伏不定,本来他就不善言辞,能说出这么多话,已经是他超常发挥了!
但是很显然,
效果一般。
人潮之中交头窃耳之声越来越大,可潘凤期待了半天,愣是无一人离去。
不知是哪个先带的头,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潘凤的头皮仿佛被一股酥麻的电流爬过,他是个粗人,在军中的威望那是在训练中积累的,他一声令下,同袍就愿生死相随。
但是这帮百姓不行,
“大家不要冲动,你们从未经过军中训练,突然与袁绍那等久经战阵的军士交锋,岂不是白白的丢了性命......”
“誓死追随玄德公!!”
“誓死追随玄德公!!”
得,
一点没听进去。
潘凤急的直跳脚,袁绍就在城下,随时准备攻城,想到此处,干脆心下一横,踏上前去,一把薅住一个少年脖领。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材瘦小,身着麻布单衣,五官清秀,白嫩的很,到是生的一副好皮囊,手里拿着不知哪里捡来的一把破旧长刀,刀刃已经卷的不像样子。
人群当时噤声。
“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还想着杀敌,我看你连鸡都没杀过!”,潘凤龇牙咧嘴,露出一个他自以为最凶狠的表情,“你看看你这小身板,我都怕我一碰你就碎了,还打仗?”
“你能把我这柄大斧举起,我就让你参战!”
说罢,便将大斧随意一掷,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正值少年,哪里受得激,猛地一推潘凤,将自己脖领上的手挣脱,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少年也不叫屈,也不喊疼,一股脑的从地上爬起,径直跑到了潘凤大斧旁。
少年弯下腰,双手抓住斧柄,扎下马步,身子后仰,倒是像在拔草,这样显然是拔不起来的。
“得了,”,潘凤笑了笑,“小孩子打什么仗,赶紧回家!”
少年瞪了潘凤一眼,心下不忿,只见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将斧头朝下,斧柄朝上,背对着这柄巨斧,将斧柄放在自己肩头,深呼一口气,双手向下发力。
若是李忧在,一定会对少年懂得杠杆原理而震惊。
潘凤的大斧,足有百斤,使人惊讶的并不是大斧的重量,寻常武将也能举起,真正使人赞叹的,是拿着百斤大斧,仍能如臂指使的潘凤!
少年额头青筋绷起,紧咬牙关,口中发出阵阵低吼,斧头在他的发力之下,逐渐离开地面。
“够了!”
潘凤连忙扶助少年,再让他发力下去,这斧刃极有可能将他弄伤。
“你是不是疯了!”,潘凤大声喝到,少年的执着让他不敢相信,“就算袁绍打进城中,也不会拿你开刀。”
“你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你玩什么命啊你!”
少年被潘凤一喝,有些委屈,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我爸妈没得早,病死的,我那时年纪小,家里的地没人种,被平原的那个陈家收了去,我去要,差点被打死,”,少年揉了揉眼睛,“玄德公没来的时候,我一直乞讨为生,直到玄德公来了,我才活的像个人。”
潘凤愣住了,他没想过那么多。
他从未自诩为英雄,他只是一个军中将士,吃着军饷,领着兵,完成他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韩馥曾经赏识他,他就跟着韩馥。
赵云当日在虎牢关救了他一命,那他就跟着刘备。
可今日眼前少年的话,
让他不自觉的有些羞愧难当。
“将军,我不怕死。”
“我好不容易过上这种日子,”
“当人当惯了,”
“我不想再做回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