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文身边的丫鬟珍珠是打小就跟着主子的,对主子刚才的呼唤很是不理解,她明明看到白衣公子的长相与二表哥根本不像,主子是不是惊吓过度,思虑过多,才会将人看错了。
朱淑文很快捂起自己的脸,眼泪从指缝中落下,伏在丫鬟的臂膀中哭道:“我想回京城,我想回家。”
别庄是姨母的别庄,可她在这儿养好伤就差点儿被佃户污辱,这就是姨母的安排,她好狠的心,为何要这样的毁她清白?
珍珠看到主子伤心不已,想起了惨死的刘嬷嬷,也跟着哭了起来,早知道就该叫住刚才的侠士带她们走的。
很快珍珠想起了侠士给的金疮药,她连忙拿起来细看,就看到那熟悉的药瓶交给主子。
朱淑文的眼泪还没有干,却在看到药瓶后,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二表哥,是二表哥来救我了。”
***
继庙会后,安城又举办了一场春耕节,于安城的百姓来说春耕忙得根本没办法进城,所以即使是这样热闹的节日,也没有几个参与。
春耕是一年生产的开始,这一年能不能丰收,春耕就很重要。
不过百姓过不过没关系,城里的富绅和地方世族们是一定会热闹举办的,尤其各世族都想请到京城里来的贵人,只要贵人登门,他们就面上有光了。
小裴氏收到不少这样宴请的帖子,以前都是朱氏在应付,小裴氏省了不少事儿,现在她却是懒得参与的。
后宅妇人之间的聚会倒也没有什么,前院晋王竟然也被人邀请了,晋王可没有这好心情和脾气。
不过听说这一次春耕宴会请戏楼名旦阿奇给众人表演,楼里排了一场新戏。
晋王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但他不想进谁家的府邸,而是直接反客为主邀请整个澧阳郡的世族们参与,定在了安城的福禄酒楼。
青花楼里,宋六收到鸨母的安排,做为楼里的头牌,她被唐老爷邀请陪其参加春耕宴。
要说唐老爷是谁,别人不知,宋六是知道一些的,正是青花楼里的幕后东家,他掌管着安城所有的娱乐场所。
四喜赌坊、青花楼,还有不少吃酒的伎坊,甚至连茶楼里唱小曲的姑娘暗中也被其操纵着。
当初宋六跟在红衣身边时,就听了一耳,她做侍女时默默无闻,本以为自己是见不到这位幕后东家的,而今有了这个机会,她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没人的时候,宋六将压箱底的金缕衣翻了出来后,悄悄地穿在了身上,正好护住了胸口,随即来到梳妆台前。
宋六没有让侍女帮着上妆,而是独自一人,拿出密制的养颜膏,一点点的抹在白嫩的脸上。
铜镜里露出一张美人脸。
做为青花楼里的头牌,这一张脸可谓是值钱,宋六能有今日,养颜护肤上妆,皆是不传的秘密,便是身边的侍女所见到的也只有她眉眸如画的模样,而不知她的养颜之道。
等宋六打扮妥当,侍女再进来服侍的时,自己用到的养颜膏早已经收了起来。
服侍头牌的侍女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花魁,能挑起大梁在楼里做个人上人。
当宋六整理衣裳时,眼角余光就看到侍女悄悄地拿起胭脂仔细闻了闻,还看了看妆奁,没有寻到不同之处,皱起了秀眉。
宋六将湿手帕放下,眼神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头牌也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你最好歇了心思。”
“春耕宴,是我宋六人生的转变,以后你跟着的主子可未必有我这好脾气。”
侍女连忙在她脚边跪下,显然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主子瞧见了。
宋六懒得看她,毕竟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们是什么心思她太了解了。
打扮娇艳的宋六成了春耕宴上的焦点,而她却靠坐在唐老爷的怀中,这位能拿捏住宋六生死的老男人,正是青花楼里幕后的东家。
今日宴席是贵人相邀,来的都是澧阳郡有头有脸的人物。
唐老爷应酬多,宋六默默地跟在一旁,直到她看到三楼一处雅间有人挑开了帘子朝下望,这一张脸有些面善。
春耕宴在福禄酒楼的大厅,所有人都在等着贵人的到来,却无人想到贵人早已经坐在了三楼雅室,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们。
宋六见过他,那日九丫头的傻夫君在街头卖皮货跟人打了起来,就是这人坐在马车里买下了傻子的皮货,还帮了他一把。
看着眼前这个与傻子长得极像的中年男人,宋六的心情颇为复杂。
春耕宴接近尾声时也不见贵人出现,澧阳郡的世族们开始有了想法。
夜幕降临,福禄酒楼里灯火通明,就在世族们喝酒吃菜寻欢作乐之时,楼里的悬梁上跳下数条黑影,厅里瞬间恐慌。
这一群黑衣人也不对付旁人,直接朝唐老爷攻击而来。
唐老爷想也没想的抓住怀中的宋六往前一推,挡了一刀,利刃朝她的胸口刺来,宋六被刀锋煞气所伤,吐出一口鲜血倒了地。
唐老爷却借着这停顿的机会,在护院的保护下往后门逃走。
三楼雅室里,谨言上前禀报:“王爷,最近安城来了不少生面孔,入城后就不见了踪影,今日春耕宴上现了身,可要将他们拿下?”
晋王皱眉,来的人不是来对付他的,反而对付一个地方富绅,有点意思,看来是他没有注意上这些地方富绅的财力,于是吩咐谨言,不仅要抓住这些作乱的黑衣人,还要将澧阳郡所有世族的财产情况打探出来。
谨言很快带人追上去了。
当晋王再往大厅里看时,原本热闹的大厅里,除了倒在血泊中早没了生命的人以外,再无活人留在这儿。
晋王正要收回目光,就见死人堆里有个娇小的身影爬了起来,她环顾四周,见无人发现,随即拔腿就跑。
晋王很是错愕,她被唐老爷抓来挡了刀,她竟然没死?怎么做到的?
一时的好奇,晋王飞身而起,从窗户边追了出去。
小院侧门正是酒楼下人的起居室,唐老爷一路逃命至此,身边连个护院都没有了。
见后头没了追兵,唐老爷靠在破旧的门框上喘着粗气,手按在流血的肩头,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口,就是想不出是哪个仇家要置他于死地。
唐老爷尖着耳朵听着,只等前头没了动静,他再逃出去,但凡他今日不死,来日必报了这血仇。
就在唐老爷包扎伤口的时候,一支冷箭朝着唐老爷的眉心射来,许是他命不该绝,正好唐老爷的身子往旁躺去,堪堪避开第一支冷箭,而他最终没有避开第二支冷箭,正中他的胸口。
唐老爷目瞪口呆的看向屋顶,只见上面站着一个黑衣人,身姿挺括,手握大弓,一看就不凡,即使带着面纱,那眉眼也带着常人不同的煞气。
跟着宋六出来的晋王半靠在悬梁之上,盯着屋顶上的黑衣人。
谨言此时也现了身,在那黑衣人收手之时,谨言手中的石子瞬间击中了黑衣人的膝盖骨,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春耕宴上有如此厉害之人。
黑衣人看了谨言一眼,没办法再确定唐老爷的死,只得先行逃走,谨言岂能放了他,一路跟了上去。
后院安静了,宋六从暗中出来,看着眼前流血不止的唐老爷,想起刚才自己被他用来挡刀的时候,宋六的脸上再没有往日的恭敬。
唐老爷看到宋六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喊道:“快,扶我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