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眼许久,都未曾入睡。
翻了个身。
却没想到一个重物轰然落到我的身上。我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来,夜小马摔到了我的身上。更绝的是,他没有摔醒。
我头疼地看着他。心想这几日本就失眠,他如今还这么一闹腾,我真是无从入睡。想了许久我还是爬起来了。挪步到床边,今夜的月色是极好极好的,清凉圆月,薄雾袅袅。我手伸进胸膛里,想拿温玉,摸了许久都未曾摸到。
这才想起我已经弄丢了它,亦是无奈笑笑。
公子。
杨大哥说万通阁可以打探到各种消息。我已经到了京州,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你了。分别这么久,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呢。弄丢了你送我的伏羲玉。我的脸也变成这个样子,你是否还能认得出我。若是你认不出……我又该怎么办。
“小隅?”
“啊?”我回头,见林殊迷迷糊糊地撑起身来,她睁了睁眼睛,问道:“怎么还不睡。”
“夜小马他……掉下来啦。”我解释道。
林殊朝地上看去,看见酣睡如猪的夜小马也是无奈得紧。只好邀请我到她床上一起睡。我拒绝说两人在一起会排斥。林殊只是将我拉过去,敲着我的额头,笑道,“这家伙是骗你的。”
“哎?”
“快睡吧。”林殊将我按在她的身边。很快她就再次入睡了。我也闭上眼,就算你认不出我了。我还有小殊啊,我也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二日清晨。
我早早起身就与林殊说了万通阁的事,林殊博学多识,早就知晓。夜小马起身时发现自己睡在地上,一天都是一脸被我非礼的表情。
杨桦尚的母亲又跟我们寒暄几句,叫着杨桦尚同我们一同去京州城里逛逛。我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去万通阁,头疼的是这个柳乐轻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
带着她去万通阁未尝不可,可如此一来,林殊与杨桦尚就要做一天的戏了。这可不,俩人手挽着手,亲密无间,想来柳乐轻心中甚是不好受。
夜小马也很不好受,林殊与杨桦尚也装得很累,总之这一群人心中都难受,只有我一人怀着期待公子消息的心里,倒是十分自在,激动不已。
万通阁位于京州西统街北街口,是一座孤楼,一共十层,雕梁画栋,好不热闹。来往行人匆匆,身份各异,贵贱不分。万通阁的规矩就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万通阁后是星月湖,清爽宜人。因此万通阁也开设客栈服务。万通客栈就在离万通阁不足三里的星月湖边,万通阁一楼独高,四周都是些矮房。
一楼是会客厅。
二楼是茶馆。
三楼是当铺。
四楼是消息交换处。
五楼是贩卖消息处。
六楼是悬赏消息处。
七楼是买卖消息处。
八,九,十楼是贵宾楼。也没人知道里面都是些什么。乍一看都是消息处,但每一层的分类大有不同。至于茶馆是用来休闲娱乐打发排队时间,当铺则是用来为没钱的人提供钱财。我们一行人便先去的是当铺。
杨桦尚本想让我们用他的钱,但我与林殊都觉得不妥。夜小马珍贵的药材就跟路边的野草似的,随便抓几株出来都是发大财。
我也看得出小殊的一个特点,就是从不跟夜小马见外。虽然俩人不是亲人,但我看得出来。这俩人,秉持着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我的东西就是你的的良好观念,令人心生感慨。
当铺老板见着夜小马随意拿出的药材就被惊得大跌眼镜。连忙叫来自家主管核算价值。我好奇地问道:“小马,你带了多少药材出来啊。总感觉你单肩包里有数不清的药材,我看着也没多大啊。”
是的,夜小马无时无刻都背着他自己的那个单肩包。单肩包外面挂着瓶瓶罐罐,里面则是乱七八糟的草药。看起来乱七八糟跟杂草似的,其实每一株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我心想这出尘谷的药材这么值钱,那岂不是天下第一土豪谷了吗。林殊见到我吃惊的表情,猜出我心中所想,低声对我说道:“并不是,相反,出尘谷是最穷的。”
“这又是什么道理。这出尘谷不应该是满地的金银财宝。”
“出尘谷避世于人,达官贵人,天王老子拒不救。我不是与你说过,出尘谷平均寿命超出常人,是世人心之所向之地。可无出尘谷中之人指路,是没有人能找到出尘谷的。出尘谷最穷并不是那个意思。出尘谷中并无货币,出尘谷本就人烟稀少,人杰地灵,不需要货币的流通,只有当谷中之人要出谷时方采些药材买卖。仅此而已。”
林殊这时却笑了,又是说道:“更何况这一任出尘谷谷主夜小马,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脾气。出尘谷一向以医术毒术冠绝天下。因此谷中之人分为两支,一支是白衣派,一支是黑衣派。白衣学医,黑衣学毒。谷主一般是两学并存,医学为主。这可位大人,医毒并攻。厉害得紧啊。”
我有些胆颤。
“你可别故意惹他,你别看他平时不正经的,杀人可是他平生三大爱好之一呢。”
“那还有两大呢。”
“还有一大是喝酒。还有一大……”
“是啥。”
“找我喝酒。”
“……”
“你们俩在说什么。”夜小马拿了银票回过头来,见林殊一脸微笑,见我一脸憋笑。
“没什么。”我与林殊异口同声。
我们拿了钱,还有专门的小童指路。因为夜小马拿出的药材绝顶是世间罕有,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随便长在出尘谷的。我们先去的是七楼。
杨桦尚为了配合我们,先带着柳乐轻在茶馆看戏喝茶,给了我们时间。我们到了七楼,掌柜的出来迎接,我与他说起我家公子的事。
“我家公子姓刘名言,大晋的布商。前些日子在盐都居住,家中有管家是个老头叫张恒之,生意做得挺大,写得一手好字。长得也甚是好看。”
“……姑娘。”
“什么事。”
“长得甚是好看……能否详细描述一下。”
“就是……高鼻梁,瘦瘦高高的。我该怎么形容嘛……我觉得我的公子很好认的。就是那种一眼人群中,最好看的就是他。”
老板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小殊也是无话可说。老板只好放弃外貌这一条路,转问:“除了名字和家里人,姑娘还知道他什么。他具体是何方人氏,祖上做什么,父母亲叫什么名字。除了盐都可还去过什么地方。”
“我……”我脑中一震,发觉老板的问题我竟然一个也答不上来。
“你一个都不知道吗。”林殊看出了我的难处。
我摇摇头:“公子并未与我说过。他只是说我们在一起后,会告诉我的,可谁曾想。”
林殊的表情很难看,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的公子。我尽量将我所知道和我所猜测的一并告诉掌柜。最后掌柜拿着我说的特征,来来回回几层楼翻了翻,最后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心中的期盼瞬间倒塌,但又不忍心就此放弃,又反复叮嘱老板多找一下。
老板在我的强逼之下,又跑了好几回,最后还是无奈地摇头。
老板说道:“只要是大晋人口,在我这里都会有记录。但目前几个叫刘言的男人。没有一个是符合你的描述的,你确定刘言这个名字是他的真名吗。”
老板的话无疑又给我当头一棒。他说的很对呀,我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是不是他的真名。我怎么就如此痴傻呢,其实我是一向都很相信公子的,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就算他说猪能飞,就算他说鱼能飞,就算他说牛能飞。就算他说什么动物都能飞,我恐怕也会相信的吧。
“不过难免会有纰漏。”老板的话又给我一线生机:“你们可以在这里发布悬赏,十日之后来我这里取消息,那时若还没有消息,各位的定金我只好如数奉还了。”
“那你能不能查一查刘府?”我问道:“就是盐都的那个刘府。”
“刘府。”老板道:“盐都?盐都不属于我们大晋的掌控范围之内。所以,户籍是无法查到了,不过查查福迪和商人还是可以的。”
“那你查一查,盐都北城刘府的少姑娘——小星星。”
“好。”
几番周折下来,老板到我身边无奈地摇头。倒不是什么消息也没查出,只是对我说道:“盐都北城刘府,两年前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全府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幸免。包括你刚才说的那个公子。我看了一下,也是殉葬人的名单之中,想来我没有他的户籍,怕是他已经死了吧。”
“你骗人!”我怒吼道:“他才没有死呢!”
“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个少姑娘。也是死于那一场大火之中。”老板道:“照理来说死人,我们这里也是有户籍的。可惜我们并没有她们的户籍。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是大晋人。既然如此,悬赏也没有必要了。请你们将钱退回去吧。”
老板对身边的小厮说道。
我推开小厮,道:“少姑娘才没有死,你们的情报根本不可靠,悬赏不能撤回。十日之后我还会再来的。”
老板面露难堪,夜小马拍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这位姑娘刚刚丧夫,情绪不是很稳定,你就将就着她吧。况且挂上个十日,又没什么大碍,届时我们再将钱取回去便是。多给你加一些挂牌子的钱,老板还请多多海涵。”
老板点点头:“这倒是好说。”
我们下楼时,正好撞到准备上楼的杨桦尚和柳乐轻。原来是他们在楼下看茶,看的久了,便想上楼来寻我们。
奈何我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撞到了柳乐轻也面不改色。柳乐轻恰逢在楼梯口,被我这么一撞,险些掉下去,幸好杨桦尚及时拉住了她。
柳乐轻害怕地拉紧杨桦尚的袖子。林殊匆忙来追我,我脚下的步子没有放慢一丝一毫。走得飞快。我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心中难受的很。
杨桦尚见我无理的样子,也甚是诧异。见林殊也从他们身边掠过,也是诧异。
只有夜小马走到他们俩身边,安慰道:“她刚刚死了丈夫,你们多多包涵一下。”说完夜小马也追林殊来了。
这场,五个人出去的游玩。最后只有杨桦尚和柳乐轻回到了家里。杨桦尚的母亲很是担心,杨桦尚再三劝导,这才放弃了出来寻人的念头。
“杨郎。”柳乐轻敲了敲门。
“请进。”杨桦尚道。
柳乐轻进屋后,左右看了看,问道:“不知小女子可否坐到杨郎身边。”
“小姐请便。”
“其实杨郎不必如此躲着我。”柳乐轻含羞道:“我早已看出你与那林小姐不过是逢场作戏。”
“姑娘说笑了,我一心只爱我家殊儿。”杨桦尚虽然好奇柳乐轻是如何看出端倪的,但他表面上强撑着,还是装出一副痴心的样子。
柳乐轻只好徐徐开口:“那位姑娘其实毫不在意杨郎。虽然你与她一路并行,但她眼中的也只有她身边的那个姑娘而已。杨郎何必如此躲着我,若真的不想娶轻儿,轻儿自行离去了便是。”
柳乐轻道:“轻儿喜欢杨郎多年,还望杨郎能多看小女子一眼方好。”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指腹为婚,我想寻一个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杨桦尚道:“既然小姐已经看出,那我就不必再逢场作戏了。”
“可否给奴家一些时日?若那是杨郎仍不喜欢奴家。奴家便可离去,莫做纠缠。”柳乐轻道:“如此便可,杨郎莫要做负心人。”
她的话,恳切真诚,容不得杨桦尚半分拒绝。杨桦尚无奈地点头:“那好吧。”
柳乐轻缓缓站起来,行了小女子的小礼,轻轻为杨桦尚关上门。
杨郎,你可知我。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