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斌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呆愣的看着宋宴,嘴唇蠕动了好几下,也没能说出话来。
可接下来,宋宴的动作让他更为震惊。
宋宴,竟然朝着他磕头谢恩!
孔斌顿了好一会,才道,“将军不可,在下受不起。”
“你自然受得起!”
楚玄知开口,笑眯眯的看向孔斌,随后问道,“你与夫人身上皆有浓郁的香味,你们家中可是常年上香供奉菩萨?”
“是!”
孔斌点头,满目无奈的道,“我无能,没法儿为将军洗雪,只能日夜求神拜佛,请苍天开眼,还宋将军清白。”
“你冒死救下冯兰馨,养大宋宴的遗腹子,而且还诚心焚祷,这么多年无一间断,宋宴还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楚玄知看了一眼冯兰馨,又道,“宋宴死后化成恶鬼,本该魂飞魄散,是你们的执念留他至今,让他能有机会为自己昭雪。”
闻言,冯兰馨呆滞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她缓缓抬眸,看向如今面无全非的宋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宋宴也看向了她,猩红的眼里满是泪光,“我不怪你,宋家覆灭,是我连累你受辱,如今看到你还好好的活着,我很高兴。”
冯兰馨听到这话,眼睛眨了眨,眼泪汹涌而出。
孔斌不忍,小声的朝着一旁的女儿说道,“芫儿,他是你亲爹,他一直惦记着你…你…你叫他一声好不好?”
冯兰馨也看向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悲容,“芫儿,他真的是你爹。”
宋芫看着宋宴,并没有立刻叫出声,她起身,缓缓的朝着宋宴走了过去。
看着女儿靠近,宋宴眼里满是激动。
谢云铮看向苏残月,在征得她同意之后,解开了宋宴身上禁制,让宋芫能真正的靠近他。
虽然亲生女儿近在咫尺,但宋宴却怕自己身上的魔气沾染到她,根本不敢靠近她。
宋芫看着他,骨碌碌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听说过你,家里还有写你的书,都是我爹一字一句写下来的,只是那些都不能给人看,只能藏起来压在床底下。”
宋宴的泪,落得更凶了。
原来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挂念他……
“我爹说你保家卫国,是个英雄,如果你是我亲爹的话,我会很骄傲。”
“芫儿…”
宋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抬手将宋芫紧紧的抱在怀里。
宋芫没有抗拒,反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爹,你别哭,一切都会好的!
宋宴哭的更大声了。
谁能想到一个血战沙场的汉子,被人连斩数刀,鲜血横流,被困死境也不曾流下一滴泪,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感动的嗷嗷大哭。
宋宴虽然极为不舍宋芫,却并没有沉溺其中,他拥抱过宋芫后,下狠心将她推开。
随后,他深深的看了宋芫一眼,最后落在冯兰馨身上,“我已死,你便不在是宋家妇人,以后和孔斌好好过日子,他是个好人。”
“是我对不住你,我没能为你守节。”
这一刻,冯兰馨哭的十分伤心。
宋宴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那种情况下,你能活着便是天大的造化,没人能责怪你。”
说完,他朝着孔斌看去,神色真诚的朝着他重重一拜,“兰馨和芫儿托付于你,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请受我一拜。方才是我误会了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你原谅。”
孔斌红了眼,“将军,您没有错,也请您放心,我以后定会好好照顾芫儿和夫人的。”
闻言,宋宴摇头,沉声道,“冯兰馨是你的夫人,孔宋芫亦是你的女儿,无须记挂我。”
“宋家平反后,若还有资产,交由你们夫妇二人全权处置,宋宅若还卖的出去便卖了,得一笔银钱,远离皇都城,找个安静,没人知道宋家之事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宋宴看向了楚玄知,“先生,在下可否再麻烦你一件事?”
楚玄知点头,“你说便是。”
宋宴看了一眼女儿,对上她懵懂的眼神,尽管心中诸多不舍,但还是开口道,“不知先生可有办法,消除宋芫今日的记忆?”
话落,孔斌和冯兰馨露出惊讶的目光,就连楚玄知也疑惑的问道,“为何?”
宋宴垂眸,沉声道,“我生前虽有冤屈,可死后作恶多端,也知绝不可能在转世投胎。今日能见她一面,已是我的幸运,宋家虽然会被平反,可宋家已经无人,她的身份一旦公开,在这皇都城必然会遭受非议。”
“既如此,还不如就让她做孔斌与冯兰馨的女儿孔宋芫,平安一生。”
宋宴说完,再度抬眸看向宋芫,而这时宋芫也正好在看他,眼神虽然懵懂,但并不惧怕。
楚玄知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既然你心愿如此,我自答应。”
闻言,宋宴心满意足的笑了,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抬手,一掌劈向自己的额间。
“将军!”
“等等!”
楚玄知终究是没拦住,宋宴自爆魂体而亡。
失去了魂体,肉身软塌塌的倒下,而且迅速枯萎。
……
虽然汝阳王已经被一脚踢死,但他的罪行却还是被昭告天下,宋家洗清污名,曾经破败不堪的宋家再度被修缮,被上香供奉。
齐皇给了冯兰馨和孔斌诸多赏赐,并没有让他们卖掉宋宅,而是让宋宅归了朝廷所有。
孔斌在这件事解决之后,便不在禁军当差,在一个夜晚,悄悄的带着妻子女儿离开皇都城。
深夜中,孔宋芫额间的法印微微散着光芒,随后彻底融入体内。
楚玄知目送孔斌和冯兰馨离开,也看到了隐藏在他们身后的暗卫。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谢云铮,“那是你安排的人?”
谢云铮点头,“他们只是普通人,齐皇若真想对付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手腕。所以本王派人将他们送到大梁的边境,让他们在那里安家立业。”
楚玄知微微扬眉,夸赞道,“王爷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谢云铮看着他问,“楚道友这句话可是出自真心?”
楚玄知故作诧异的道,“我说的还不够真诚?”
谢云铮负手而立,沉声道,“不知为何,本王总觉得楚道友对本王存着莫名的敌意。”
闻言,楚玄知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