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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在做甚啊?”
公主伸出手抚上了我的唇,低垂已久的眉目,缓缓地舒张开来,如同三月里迎风绽放的花骨朵,娇艳美丽而又多添了几分妩媚。
她清亮的眸子对上了我的,嘴角的那末恬淡的微笑如同初晨那片和煦的朝阳,照得得心里暖暖的,也甜甜的。
我傻呆呆地笑着瞅着公主,总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在做坏事。”
很坦诚的,我把刚才的罪行老实交代。
等我醒过的时候,人枕在公主怀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午后的阳光依然耀眼,却被这打伞一般的菩提树给挡住了一大半。眼前是我心爱之人沉静闭目小憩的静美容颜,鼻中闻着的是草与也混合着泥土所特有的芬芳,时不时,会吹来一阵阵温和宜人的清风,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这几乎令我产生了一种万物皆寂的错觉,顿生今夕何夕之感。
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她的怀中,就这般静静地坐在了她身边瞅着她。
她就这般静柔地靠在了菩提树下,依然是一身素雅的白衣,纤细的腰间总能见到那枚做工略显粗糙的平安扣同心结;
她容貌秀美,却很少如此其他闺阁女子喜施粉黛,淡妆之间的清丽华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减少半分的;
她翡翠珠玉一类的金饰也是极少的,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用到,这大概与她常年在军营中有关。
是的,我喜欢的女子,不仅仅是北魏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也是威震南北北魏的王牌军队龙骑卫的少帅,也会是未来龙骑卫的一军统帅!
与她并排坐着,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搂过她的腰身,担心她靠在树边不舒服,又害怕吵醒她,等到她安稳地靠在我怀里后,我才悠悠地舒了口气。
抱着怀里的可人儿,我的心却是喜忧参半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即将迎来的这七天。
要与她分离七日,我自然是心中不舍,可更令我忧虑的,却是若是发生了什么危险,我无法在她身边守护她。
因为接下来的七日,朝野上下一定会发生一件大事,事关社稷安危,更加关系到我高氏一门上下一百多口的身家性命。
稍有不慎,我命危矣,而公主也定然会受到牵连。
这一危机最大的根源,便是十三州镇总管。
叔父派出去的暗探早已探知到十三州镇总管此次上京,并不是单纯的只为太皇太后祝寿这般简单,只怕还别有所图。
很可惜派出去的暗叹打探出来的消息很有限,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计划和目的。但是稍有政治远略之人,多少都可以猜度出这群州镇总管们的心思。
若是要说这群州镇总管想要谋朝篡位,这可能性还不大,一来此事一旦开始便是大逆不道,不得人心。二来州镇总管表满上是一团和气,其实也是各自为阵,谁都不会真心服谁。一旦举事,以何人为尊,谁能说得清楚啊。
只要不真正逼反他们,他们是绝不会出此下策、以下犯上的。
那他们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呢?那自然就是巩固自己的权势了!
州镇总管从来都是朝廷委任,一旦满了任期朝廷会派出得力的官员前去接替,以防兵镇割据之局。只是百年下来,朝廷与地方的权利天枰此起彼落,对于地方的掌控也越发力不从心,这才导致总管之位开始出现多年未曾一动的局面。
再加上北魏常年遭受北至突厥,东有北齐,而南有陈国的夹击,临阵换将不利于军心,绥靖之策下,便造成了如今十三州镇总管各领一方的局面。
此刻州镇总管们都已成了气候,朝廷若是想要削藩镇,必得有一击即中的万全准备,贸然出手只会是自取灭亡。
而州镇总管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尽可能的维持住与朝廷和平共处的景象来,拖延时间之时,也在暗自积蓄自己的实力,以防止朝廷削藩镇一日的到来。
局面是暂时性的平稳了,可朝廷并没有因此而更改那条任期一满便更换总管人选的条令啊。
这始终是悬在州镇总管头上的一柄利剑,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突然下诏说要撤换州镇总管人选啊?手中的权利被夺,自己的身家性命该如何依附?等到事到临头,自己是冒死一反搏出一条锦绣前程呢,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啊?
想到了这一点的州镇总管们,难得目标一致,刀口一致对准了朝廷。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上表,请求朝廷恩准总管之位世袭!
这不是公然威胁朝廷又是什么?可朝中独揽大权的左丞相高钦以‘宗法无此先例’为由,一口回绝了这些州镇总管们的上表。
总管们不死心,在平定了地区叛乱之后邀功请赏之时,以承袭的爵位为交换,继续上表请求总管之位世袭,结果依然被高丞相一口拒绝,理由依然是无此先例!
无论总管们软硬兼施还是威逼利诱,高丞相如同一块铁板一般死死地拦在了总管们的道路中间,令他们恨得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时候总管们知道了,若要成就此事,这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高钦。
朝廷上下只知道有个左丞相高钦,可别忘了还有一位真正位份尊贵的亲王右丞相,贤王萧衍啊!
想要除掉高钦,他们动手只能是鞭长莫及,唯有借刀杀人,才是上上之策。
很快,总管们便暗自潜人到京城之中与贤王萧衍接洽,抛出来的饵食也十分诱人,派出去的人与接洽之人只说了一句话“愿助君达成心中所愿”,之后,这利益的锁链便开始纠葛在一起,难分难解了。
萧衍此人时常称病,一向深居简出,恭谨自持,在朝中颇有声望。
在我看来,这样的人,才是一个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你永远都漠不清楚,他下一步棋会落在何处,可我从不畏惧这样的对手,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是我的强项。
只要这个人对某件事情有很深的欲望和执念,那就不用担心会猜不透这人的心理在想些什么。
萧衍的欲望和执念很深很深,深到刻入骨髓,融入血脉之中,这可以算是促其奋发图强的原始动力,也有可能成为将他推向无间深渊的致命陷阱!
朝中两位丞相的博弈,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进行着,他们互相牵制,又无法真正除掉对方。
对于深谙权利平衡之道的太皇太后来说,这样的局面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因为太皇太后从中斡旋,萧衍无法按计除掉高钦,如今也便只能借助州镇总管之力,一举将高钦一党赶尽杀绝了!
对于朝廷上下势力的此消彼长,我一向都了然于心,对于叔父与萧衍之间的斗法,就像两个道行了得的高手在手谈对局一般,除了在一旁观摩学习外,我从不出手干预其间。
因为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我非常了解太皇太后的心思,当年她可以扶持出一个高钦出来对抗萧衍,正是瞧出了高钦的手段了得,值得一用,后来不也证明了她慧眼识才么。
而高钦从政后的这几年,为了吏治整饬以及政策整改,而得罪了一大批的贵族阶层,又因着严词拒绝州镇总管世袭之事,而得罪了州镇的这群兵痞子,这些都将高钦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
要是这群人闹腾起来,扰乱了朝中次序,打出什么‘诛佞臣,清君侧’这类的口号而不服朝廷管束,那太皇太后届时为平众怒,一定会如同汉景帝诛杀晁错一般,杀了高钦以平众怒。
皇室诛杀臣子,从来都是以朝廷大局为首要考量,是否忠臣奸佞,并没有想些之中的那般重要!
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叔父一倒,高家便再无翻身之地,而我等高家子孙的性命,也会朝不保夕。
所以,我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此事事关高家生死存亡,我本不欲将公主牵扯进来。怎知她早已插足此事,只说不想朝廷混乱,其实我知道,她最想护住的,是我!
面对着佳人的深情,我除了感念和欣喜以外,此时此刻,我更想吻住她那有些娇滴滴地红唇,细细品味着里边的甜美和柔情。
谁都无法预料这七日会如何凶险,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让自己毫发无损地回到她的身边,就算在这一刻,只要在这一刻就好,让我可以好好地亲近她,抱着她,吻她……
那么,无论将来会发生何事,我都可以毫无悔恨地去面对了。
我缓缓地靠近她,感觉到她的气息离我越发近了,心驰神往之间,心跳也猛然加速着,明明是我的妻,即便是吻她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为何我却有种在偷吻她的感觉,事实上,我这样,似乎也算是在……偷吻她的吧。
被她伸出手来挡住之时,我有些坏事没能得逞的失落感,差一点点啊,又是差一点点。
公主一眼便瞧出了我的心思,眉目间都是笑意,好言宽慰我一般,言道:
“这里可是寺院,莫要坏了规矩。”
“若不是寺院,就可以么。”
我不禁脱口而出,总觉得公主说言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公主只是笑了笑,言道:
“瞧你,没个正行。据闻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参禅悟道,修得正果。你倒好,在菩提树下不思进取,偷懒不说,还思忖情爱一事,好不正经。”
在我听来,公主是在嗔怪,忙笑着回应道:
“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便得舍弃爱人之心的?佛祖与我一般,也有爱人之心。公主可曾听说过,释迦牟尼佛与其妻子夙世姻缘一说么?正因为有这夙世姻缘,佛祖才得以无私大爱,爱万物生灵,普渡众生。”
“再说,我并非出家之人,凡夫俗子一个,无法成就佛祖博之大爱,唯有浸心于这人世间的凡俗之爱中,在爱我之人的眼中寻找我的身影,将我心爱之人的模样刻在心上,这便是我的爱人之心。”
说着,便拉过她的手贴在我的心头,将我的身影好好地印在她的眼中,微笑这说道:
“你瞧,便是如此!”
公主的目光变得温柔而又充满了情意,伸出手来抚过我的脸,瞧着今日我这一身驸马公服,极为耀眼得很,便言道:
“今日你着此驸马公服,还险些认不出你来了呢。”
我微微一笑,言道:
“你定然是认得的,我这不是被你找到了么?”
“原来,你一直在此处等我找你么?”
说完,我两人不禁相视而笑,抵额亲昵,我将她好好地抱在了怀里。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我总能一眼就认出你的。”
我说的信心满满,绝不是一时的甜言蜜语。
公主只是笑了笑,没言语,也许她信了,也许她半信半疑。
“你一直在我心里。眼之所见终会有迷人心智的一日,可心之所见,便实诚得多了,信我。”
“嗯,好,我信你!”
我说得情真意切,而公主应得心意坚定。
稍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公主突然问了我一句,道:
“你怕吗?”
我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抚着我的脸,公主的眼中满是坚定,言道: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我的目光也变得有神起来,牵着公主的手,言道:
“嗯,我不怕,正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无所畏惧!”
是的,只要有公主在我身边,不管前路多么坎坷荆棘,我都可以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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