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来太子妃处用早膳,见吕氏也在,知道她是来示好,便对着她点一点头。
但目光只往她脸上一带便移开,去看潇虹。
自他进殿,潇虹便一直在打量他,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不漏掉。
她在找他爱她的证据。她亟需这些来让自己内心稍稍安定。
朱标何尝不懂她的心事,可是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这里都有第三个人在。
而若要此刻请吕氏出去,他又怕令吕氏心怀怨恨——这样对潇虹不好。
于是冲吕氏道:“你今日做得好。往后也用心侍奉太子妃,太子妃高兴,便是我高兴。”
吕氏福身答应着。
三个人用膳。
吕氏欲立在一旁服侍。
潇虹道:“妹妹你坐下罢。”
吕氏拿眼睛去望朱标。
朱标笑道:“凡事你听太子妃的,不要来看我。”
“是。”
望舒便叫人抬一张小桌子来,放在太子右手边。
早膳有薰虫煎饼、芦芽汤之类的时令菜。
潇虹是孕妇,昨夜休息得不好,今早格外没有胃口。
朱标见她不怎么动筷,目光将桌上菜肴扫了一遍,说道:“可惜这道你爱吃的桃花鲊,现在养胎不能吃。”又问:“可有什么想用的?”
潇虹摇摇头。
朱标道:“再多用些膳罢,否则恐要伤胃。”吩咐道:“去做萝卜春饼、枣泥蒸糕和几种咸粥、甜粥来。”
潇虹爱吃春饼,也是为了他的心意,略吃了几口,又喝了几匙烧鸭笋丝粥。
朱标陪她用完膳,才更衣去文华殿听政。
这日,大都督府同知沐英求见。
只见一个眉清目朗、身形矫健的青年将军,昂首阔步走进殿来,行礼就座,冲朱标爽朗笑道:“太子爷,新婚燕尔,不多休息几日,就急着跑来前朝?”
“英哥别笑我了,谈正事罢。”朱标难得跟人讨饶。
沐英是皇帝与马皇后早年的养子,年长朱标十岁。朱标在自家弟弟们面前是长兄,到了沐英面前,变成了幼弟。太子近些年虽与功臣子弟结交,但刻意与手上带兵的武将保持距离,只有沐英和李文忠例外。
沐英笑道:“征讨吐蕃,陛下已经定下作战方略,不必再谈。我今日来,非为国家大事,只为了阿标你。出征在即,想提前先跟你道个别,说说话儿。这一去,少说又要好几个月不见,怪想的。”
近日吐蕃杀乌斯藏贡使,皇帝震怒,命卫国公邓愈率军讨伐,沐英为副将。军事上的事,除非经皇帝允许,沐英不愿与太子谈——是出于维护太子的考虑。
朱标脸颊微红道:“英哥辛苦。惟愿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沐英笑道:“有你太子爷这番话,末将可不得拼了命地跟人打么。”
两人叙了一会儿话,沐英道:“这次取道凤阳练兵,你可有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要给你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带去?”
朱标笑道:“英哥,这话被老二老四听见,可要跟你闹的。”
沐英笑道:“我终年在外头打仗,他们要闹也闹不到我头上,闹你这当大哥的罢了。我只做你一人的哥哥,只管你闹不闹,可不管他们。”
朱标笑道:“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带给他们,倒是要请哥哥在凤阳时,若得闲,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朱标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
沐英挑眉,低声问:“标,你心里可有怀疑的人?”
朱标暗暗比了一个手势。
沐英大惊。
朱标又耳语几句。
“那这差事可真是难办了。”沐英苦笑道:“让我想起你小时候让我替你打听信儿,害我被常茂那小子误会。”
“英哥若不方便,就算了。”朱标轻声叹气,眉头低敛,一副落寞样子。
“别别别。”
凤阳。仪华接潇虹信,知道她有孕,又喜又愁。喜的是,潇虹向来看重子嗣,心愿得偿;愁的是,她知道潇虹心事,如今舒宁嫁进东宫做次妃,潇虹心里定不好受,孕期恐怕更加辛苦。
潇虹此次来信写得长,满纸尽是思念之意,又追忆小时候姊妹相聚游玩,说盼着仪华早日回京重逢。
大概舒宁的身份令潇虹很为难吧。换成是旁人,或许可以一恨到底,偏偏是旧时姐妹,令人狠不下心去恨。
其实潇虹该恨的不是舒宁,而是皇帝吧……
仪华读信读得心思飘远,连朱棣进房都未觉察。
仪华怀孕月份大了,朱棣不敢像从前那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吓唬她,因此敲一敲金丝楠木柱子,笑着唤一句:“仪华。”
仪华将信折了收好,笑着答道:“仪华不在。”
朱棣笑着上前拥她在怀里,啄一啄她额角,笑道:“仪华不在,这个美人是谁?”
“噫,怎么有酒味儿,四哥洗澡去——”仪华嫌弃地推他。
“给卫国公和沐英接风洗尘,我喝了几杯,意思意思。”朱棣回府是换过衣裳的,扬起袖子闻了闻,什么都没闻见,但还是去乖乖洗了澡再来。生怕酒味有残留,命小火者多打许多桂花胰子。
这回仪华又嫌香胰子味道太重。
朱棣怕她犯恶心又吐,只得委委屈屈坐在了床沿离她一丈远处。
“你今天晚膳都用了什么?我回来之前,你在做什么?”问她。
仪华便说了一通,又问他晚上的接风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安置,仪华道:“四哥,不如,我们今晚,分房睡吧。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