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公子。”男人起身,迎上去握手。
叶柏南斯文谦逊,“何队,调查案子?”
“轮不上我查了。”男人一挥手,“我退二线了,负责后勤。”
“遗憾。”他态度惋惜,“柏文初期在警队实习,您带过他,是他最敬重的老师。”
“以前是小叶,如今是叶队了。”男人大笑,“叶队有出息,叶家培养了两位优秀的公子。”
周京臣一动不动,咬着烟,徐徐烟雾遮了眼。
这次大排查,东城区分局部署了四个月,派出卧底21人。
潜伏在会所、酒吧、足疗店和棋牌厅,基本一网打尽,人间天堂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叶柏南一己之力,搅弄了风云。
卧底刚进入人间天堂,他马上识破了,安排所有员工陪卧底演戏。整个场子仿佛竖起了一层保护屏障,无坚不摧。
冒险。
但刺激。
他选择了最惊心动魄的玩法,警告周京臣:和我拼道行,你太嫩。
捞不到证据,也奈何不了他。
周京臣掐了烟头,一厘厘捻碎在烟灰缸。
人间天堂凭借“模特选秀”名声大噪,是情色娱乐的开创鼻祖,如此肥肉,绝不舍得不做了,大概率是转移地下。
在某个秘密的地方。
除了老客户,不接待新客了。
要验证猜测,必须选择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在叶柏南的眼中,天真纯情,胆小无辜,没有花花肠子;打探人间天堂的内幕,他不抗拒,不生疑。
周京臣拇指一压。
压在欲熄不熄的火苗上。
凛冽眯眼。
“大哥,又喝太平猴魁?”叶柏南走进包厢,“我车上有一盒菊花茶,适合你喝。”
他拍周京臣后背,藏着弦外之音,“大哥心情焦躁,祛祛火。”
“你春风得意,心情倒是好。”周京臣气定神闲。
叶柏南亦是张弛有度,“遵纪守法是商人的义务,叶家和周家结了亲家,更不会为所欲为,让周伯父难堪。”
四目交汇,波诡云谲。
“弃车保帅,够高明。”周京臣懒得假惺惺,一语道破,“你了解我的脾气,叶家这潭水浑不浑,我有数。如果一无所获,我不可能罢休。”
叶柏南扬眉梢,“比如呢?”
“华南会所。”他一字一顿。
“与我有关系吗?”
“你的。”周京臣凝视着叶柏南。
“大哥看我这么不顺眼?往我身上泼脏水。”叶柏南一副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气势,“店名有南字,就是我的?岭南博物馆,西南派出所,是我的吗?”
男人瞧局面不妙,在一旁拽周京臣,主动接下话茬,“叶大公子来茶楼谈合作吗?”
“私人会议。”这几名随从,是从南方回来述职的,他的心腹。
那边的生意,挺隐蔽。
北方圈子不知情。
所以不方便在达官显贵聚集的场合太张扬,特意在老式茶楼见面。
“何队,告辞了。”叶柏南没理会周京臣,扬长而去。
“你招惹他干什么!”男人劝诫,“叶嘉良伪善狡猾,叶柏南完全继承了老子的作派,你不怕遭暗算?”
周京臣笑了一声。
男人重新拨出电话,询问下属,“华南会所拘捕了几个人?”
“一个老板,一个高管,一群员工。”
“老板叫什么。”
下属说,“胡发。”
“胡发?”男人愕然,“在哪听过...”
“胡生的亲叔叔。”
周京臣一张脸阴鸷,晦黯。
依稀是洒了最浓、最黑的一滩墨。
深沉得令人发怵。
“胡生...欺负你妹妹那个混小子?他叔叔给叶柏南卖命啊...”男人越琢磨,越奇怪,“叶柏南相中你妹妹,耿世清娶你妹妹,时间段是重合的吧?胡生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怂恿耿世清强暴你妹妹!叶柏南还不打死他们叔侄俩?”
周京臣的脸阴沉得厉害。
“莫非叶柏南指使的?”男人震撼,“耿世清强暴你妹妹,你肯定动手,耿世清非死即残。死了,周家摊上命案,周副市长要完蛋;残了,或者蹲大狱了,耿家记仇,会报复周家。”
周京臣猛地望向男人。
男人一激灵,连连否认,“叶柏南再狠,不至于狠到这份儿上吧?”
“我先回北航了。”周京臣挪开椅子。
刮了一夜的风沙停了。
阳光灼烈。
他靠着车头,系袖扣。
周淮康坚守底线,没包庇叶家,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逃过一劫,保全了自己。
坏在,周淮康以为人间天堂有问题,结果没问题,一旦知晓是叶柏南肃清了场子...有原则有良心,不贪不义之财,是二代子弟之中少有的清醒踏实,这一招障眼法,迷惑了周淮康,洗白了叶柏南。
周淮康对叶柏南越来越信任器重,不设防备。
周家的灾祸,就降临了。
周京臣在公司处理完加急合同,驾车回老宅。
他的车位已经泊了一辆大型suv。
才熄火。
叶柏南站在主卧的门外,“周伯父,聊聊吗?”
周淮康一愣,心虚瞥周夫人,“韵宁...柏南有公事请教我。”
“柏南请教你啊?”周夫人打趣,“柏南是总工程师,学识比你高,少贴金了!”
叶柏南笑容温和,“学识不代表阅历,周伯父的阅历远胜过我。”
周夫人翻出抽屉里的银行卡,风风火火出门,“孙区长去市里开会,孙太太腾出空闲了,约我打牌——”
门“砰”的关上。
他收敛了笑,注视周淮康。
周淮康如坐针毡,“聊什么?”
“人间天堂的实际控制人,早已是我了。”叶柏南直言不讳。
房间死寂。
只有海棠树叶拂过窗柩的沙沙响。
“场子确实不干净,我暗中插手,整顿了内部。”他坐下,“叶家威胁您,保住人间天堂,您清廉公正不肯徇私,我当然要救您。”
周淮康又是一愣。
好半晌,支支吾吾开口,“你...愿意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