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第三医院。
白芍赶到的时候,医生刚刚为笛贝处理好外伤,准备推他进手术室。
笛贝浑身是伤地躺在雪白的抢救床上,气息奄奄,与之前清隽温润的模样判若两人。
“笛贝!笛贝!”
白芍俯身扶着急救床,低声喊了两句,病床上的人都毫无回应。
医生匆匆把手术同意书塞到白芍手里:“你是他什么人?赶紧签字,我们要对他进行抢救!”
“我,我是他姐姐!”
白芍下意识编了个姐弟关系出来,匆匆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目送着笛贝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关上,白芍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掏空了。
笛贝不会有事的,对吧?
她在心里茫然地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不会赶笛贝走。
笛贝昏迷中,还一直在喃喃着“爸,不是我”,他和父亲笛靖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她早就应该知道,笛贝这种心思单纯醉心理想的人,根本不适合去跟笛靖那种人打交道。
这一次,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她绝不会再赶他走!
白芍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反而没那么慌了。
她很镇定地给宋境发了消息,说自己会晚点回去。
宋境这几天刚好去出差了,并不在海城,看到消息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回家开车慢点,要是太累了就打电话让人来接你,也不用去接孩子,就让他在爷爷那边待着,别打扰你休息。”
宋境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低沉的声音隔着电话传过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心和宠溺。
白芍也像往常一样,一一点头答应。
挂了电话之后,她却莫名心虚。
笛贝的事情,她其实不该瞒着宋境的。
但是宋境这会儿不在海城,她说了也只是让宋境白白担心而已。
还是等宋境回来了再说吧。
当晚,白芍一直等到凌晨,笛贝才从手术室里出来,但仍然处在昏迷中。
笛贝明显是和笛靖再次反目,林静青也被软禁在宋家,这会儿正是无依无靠的时候。
这种时候,白芍自然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只能在医院里陪护到了天亮。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笛贝总算是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大脑依然是一片混沌,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渐渐淡去,眼前的世界也变得真实起来。
他慢慢转动脑袋,才看到床边的陪护椅上,伏着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是白芍。
笛贝嘴唇动了动,想要喊她,眼泪却先一步滚落下来。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睛里涌出来,划过眼角,渗入了头发里。
冰凉一片,让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支离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回笼,笛贝后悔得要命。
他昨天不该冲动的,不该和笛靖起冲突,更不该在外面买醉。
她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很担心很生气吧?
会不会觉得,他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笛贝无声地转过头闭上眼睛,不知道要以什么面目来面对白芍。
白芍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强光刺得眼前一闪,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抬手遮住眼帘,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瞪瞪想起来自己还在医院。
笛贝呢?醒来了吗?
白芍猛然站起身走向笛贝病床前。
笛贝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睁开眼睛,正要跟白芍说点什么,白芍却已经欣喜万分地飞奔出去喊医生了。
“医生,医生,快来,他醒了!”
随后一群人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各种检查之后,医生终于确定笛贝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
“他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不在致命处,只要养护得精心一些,很快就会痊愈的。”
医生以为白芍真的是病人的姐姐,好心地宽慰她。
白芍也再次对医生表示了感谢:“谢谢您,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送走医生后,白芍才彻底安心,回过头来看笛贝。
经过这一番折腾,笛贝眼底的情绪已经彻底收敛。
除了眼眶微微有些红,谁也看不出来他曾经流过眼泪。
只是他现在鼻青脸肿,眼眶周围的那点微红,白芍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只是沉沉叹了口气,在病床前坐了下来,开口问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笛贝沉默片刻,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在我爸公司里做错了事,被他赶出来了,还有李娜……她和我爸领了结婚证,据说已经怀孕,笛家,现在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笛贝对白芍没有丝毫隐瞒,把自己窘迫的处境告知白芍的时候,神情也非常平静。
白芍已经看过了太多他狼狈的时候,也不差这一回了。
而且他想要回到她身边,必须足够坦诚。
白芍被“李娜”这个名字惊得眼睛都要掉地上了:“你说的是哪个李娜?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吧?”
“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笛贝唇角泛出一抹苦笑:“我辞职当天,她也跟着辞职,就是提前去和笛靖领证,防着我回家抢家产。”
“这……”
白芍震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天笛贝辞职的消息刚刚传出去,李娜就跑进来也说要辞职,坚决的态度让很多人都生出了某种联想。
就连白芍自己,也以为李娜是对笛贝有着深切的爱慕,所以才这么坚定地要去追随笛贝的脚步。
却万万没想到,李娜看上的不是笛贝,而是笛贝的父亲!
之前被忽略的记忆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白芍忽然想起来她儿子满月宴那天,在酒会上和笛靖站在一起攀谈的女人,正是李娜。
也就是说,是她给李娜提供了认识笛靖的机会,她其实也算是无意中造成笛贝现在境遇的推手!
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白芍本来看着笛贝被打得青紫红肿的一张脸,心里本就难受愧疚,现在这么一想,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而笛贝此时平静的面色,在白芍看来,完全就是心如死灰。
和她当初在琴行刚刚开业不久收留他的时候,太像了。
如果这一次,她再扔下他不管,他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