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高悬,天光明晃晃地落下来,即使有轻扬的微尘,废墟里依旧没有太多遮蔽视线的地方。
木青他们一路寻过来时,开始还尽量隐藏着动静,避免被白豪发现以至于提前躲藏起来,只是在确定白豪位置后,便没有了顾忌。
所以当木青他们呼啸着来到这里,直接停下来后,已经有视线从废墟中的其他地方看了过来,甚至还响起了隐隐约约的议论。他们中有人呼唤着同伴快速远离,有人自忖队伍够大实力够强还远远地观望着这边,似乎在等待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远处动静渐大,场间却沉默无声。
至从木青来后便一直把视线落在木青身上的怀风花蹙起眉头,扫了一眼木青身旁的邢飞和燕清,轻声问道:“怎么了?”
木青面色平静地扫了白豪一眼,看向怀风花笑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小姨,其他人怎么样了,她会来了对吗?”
虽然白豪是他的手下败将,而且实力大概下降了很多,但看到白豪距离怀风花只有一步,而怀风花却没有提起警惕,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最快出手速度的木青最终还是决定换一个方式。
白豪应该还不清楚他的身份已经被发现,他要先保证怀风花的安全。
木青开口后,怀风花心中的那一丝怪异感觉便也烟消云散,她目光温柔地看着木青,口中轻叹道:“我和王夫人都还好,陈掌柜伤得有些严重,至于她、她的情况有些糟糕,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怀风花知道木青问的是慕容静,心思也放在了慕容静这里,毕竟她们很快就得面对慕容隐那两兄弟。
“是吗……”木青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
一旁的邢飞见木青似乎分了心,不动声色跟在木青身旁,开口道:“葛山,你伤得很重,我必须带你回去。”
“是啊,二哥,木青公子他们一定可以救你的。”
燕清也跟了上来,他脸上的表情最为激动,其实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相信面前这个活生生地葛山其实已经被白豪的意识占据。
白豪看着燕清脸上殷切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他就该直接走,有多远走多远。
怀风花微微侧身,也开始劝道:“你要离开不是不行,但等伤势恢复了也好。”
白豪摇了摇头,他嘴唇嗫嚅着,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之前还在邢飞他们面前装哑巴,但跟怀风花说过话啊。
这么一想,白豪直接看向了木青,他有些担心,是不是木青他们发现了什么。
其实白豪论心智实属上乘,但人无完人,他作为真正的冷血狠毒之人,平时就不是一个去仔细观察下属行为的人,一切只要能够达到他的要求就好,这便造成了现在的窘境——他自以为没有露出破绽,却处处都存在破绽。
怀风花久久没有听到葛山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场间地其他人也都看向了白豪。
白豪在这一刻,依旧足够冷静,洒脱地摇了摇头。
邢飞没有放弃试探:“我刚才确实想的是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也要为其它人考虑考虑。”
白豪一愣,为其他人考虑?葛山除了你们这几个拜把子兄弟,不是没有家人了吗?
邢飞慢慢朝怀风花靠近,凝着眉沉声道:“你是把小绿托付给了我,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女儿?葛山竟然有了女儿?”
场间其他人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晃荡,就连处在视线中心的白豪也是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直接压下了心中的茫然,想了想,用异常低沉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和却春也快成亲了吧,就让小绿认你们做父母吧,我对不起她。”
白豪为自己的急智而值得,也庆幸还记得邢飞女人的名字,这一下邢飞总不可能再怀疑什么。
邢飞心中一叹,他已经确定了那个答案,直接停下了脚步。
木青目光微动,他隐隐约约记得那个叫小绿的女孩儿曾替葛山传递过很关键的信息,对方根本不是葛山的女儿。
现在,邢飞的位置在他和白豪中间,只要往左边横移一步,便可以错开白豪的视线,那也许将会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这世上或许有人可以假装高兴、假装悲伤,直到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很显然,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真正的军人脸上。
邢飞用一味的麻木试图覆盖住脸上的黯然,还可以解释成情绪宣泄到了极点依旧无所适从的平静,但燕清的眼神中却多了太多的情绪表达。
当邢飞说小绿是葛山女儿时,他眼里满是吃惊,当白豪那么回答时,他眼里又是那么不可置信的冷漠。
这么明显的情绪转换,白豪再不把燕清当一回事也是心中一紧,特别是凝聚视线看向木青却只能看到白豪时,那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在他心中放大了数倍。
邢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左横移了一步。
骤起的呼啸声里,木青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但白豪的反应也不慢,几乎是在木青消失的下一个刹那,便低吼着攻向了怀风花。
他五指弯曲,拖曳着一抹猩红的血色,直接抓向了怀风花暴露在空气中纤细白皙的脖颈。
这光影交换的刹那,时间都变得慢了许多。
怀风花离白豪太近了,根本就是伸手探臂的距离,所以当白豪向她偷袭时,她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而眼角余光里那一抹拖曳着猩红血气的利爪已经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
“砰咚。”
一声肉体撞击在石块上的闷响,场间的局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燕清呆呆地站在原地,张大嘴巴,眨了眨眼睛,一切都来得太快,他明明就死死看着前方,可也还是在这一声闷响过后,视线才算是追上了场上的身影。
木青抱着怀风花退到了远方。
邢飞趴在一堆碎石板上,背上出现了几条深可见骨的抓痕,直到此时,鲜血才漫出伤口留到了被火焰燎黑了的石面上。
至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则退到了更远的地方,他双手掩面,曲起的手指头似乎已经嵌入了脸上的血肉中,嘴里面发出一阵阵阴戾的嘶吼:“你最该死!你最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