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燕清手中的长枪重重地杵在桥面,回首便看见木青他们剑指向刑左的场景,一时间瞪圆眼睛,手中长枪挽出一个大圆,就要再次前冲。
邢飞双眉一挑,眼中已经有几分真火,腰中长剑直接出鞘,叮的清脆一声,直接将长剑钉在在了燕清身前,满脸冷峻道:“回来!”
“飞哥?”燕清回首已是满眼不解,这么多兄弟袍泽看着,他本打算是死也要维护邢飞的尊严。
邢飞心里一叹,快步上前将燕清一把拽到身后,交给兄弟们看好,弯腰拔起石缝中的长剑后没再入鞘,一脸平静地看着木青几人说道:“今日已经是算是你们大胜,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一个统领嘴中冒出来。”
木青冷冷地回了一句,根本不想跟他多理论半句,手腕轻压之下,剑气轻吐,已经离刑左的脖子不过寸余。
“你如果把他也杀了,那你拿谁来换她们?”
邢飞经过白利群之事后,似乎也开窍了,眼里目光淡然,并不相信木青会出手。
“把他杀了,不是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吗?”
王叶青目光投向长街密密麻麻的士兵,眯眼而笑:“你要搞清楚,是我们包围了你们才对,才再这里叽叽歪歪下去,就先把他宰了。”
邢飞闻言默然,后退了两步,事已至此,他也不过是被提到台前的木偶,还需要等待真正做主那人的最终的决定。
果然,沉默不过一个呼吸,有口口相传的声音在他身后的士兵中响起。
“城主有令,救回朱雀城的英雄。”
“救回朱雀城的英雄。”
白豪的命令不知从何处而起,却同时朝桥上而来。
听着这些聒噪的声音,王叶青冷笑两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刑左讥嘲道:“在清溪河下令放毒的也是他吧,那在青云街上死成一片的主要元凶其实也是他,如今却要被白豪塑造成一个英雄。”
“白豪这个朱雀城城主,倒不愧是一方枭雄,对自己人也够狠。恐怕等那些士兵反应过来,剩下的这一大半本该针对他的怨气,都会落到这家伙身上。如果这家伙也死了,是不是就该落在你身上了?”
白虎小组的众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上了桥。寅二指了指着地上的刑左,看向邢飞几人说道。
他洞察事物的能力不比王叶青差多少,此时当起解惑先生,自然是一针见血。
邢飞身后的几位弟兄正闻言皆是一怔,这山羊胡自然是不怀好意的,但怎么听起来来有几分道理。
他们越想越是心中悚然,隐约间有些明白了葛山刚才的反常行为,一时间有些失神。
“飞哥……”燕清看着身前的背影,一脸难受。
光是一个白利群自然是无法完全消解掉士兵们的怨气的,甚至连一大半都不行。
邢飞同样知道这一点,也已经料到白豪会出言大力救下兄长。
但却没有想过城主还有这一层考虑。
在他心里,自家兄长对城主从来是忠心无二的,城主到底是因为兄长的忠心而救下了他,还是因为需要一个人吸引仇恨而救下了他?
邢飞心里不清楚,只觉得有些冷,抬起头看着木青他们,莫名反击说道:“就在刚才,你们趁我们失神的片刻出手,能够几成把握?”
木青一双星目微眯,沉默不答。刚才他确实是看到了一个出手救人的机会,想必身旁的王夫人也看到了。
“应该至少有九成吧。”邢飞扫了一眼木青身后出现的白虎小组,确定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气势都比自己强,苦笑一声,干脆收剑入鞘,看着给他印象最深的王叶青说道:“你说的没错,谈判需要探清对方的底线所在,你们没有十成的把握,恐怕也不会出手,这已经很能说明,现在在我手中的人质中,有你们极为重视的人。”
“所以,说到底,今日该是我们这方的主场才对。”
“你可以试试,你绝对会是接下来最先死掉的那一个人。”王叶青扬起一双纤长的眉毛,抬起白皙圆润的下巴,认真说道。
身后长街上的命令穿达声已经小了很多,邢飞猛地一眯眼,这才发现那个一袭红衣头戴帷帽的女子不见了。
他举起手朝前挥了挥,燕清他们多多少少是松了口气,不说二话地就将王修微她们松绑,然后快速地退下了石桥。
此刻,桥上朱雀城一方,便只剩下了邢飞一人。
对于他来说,完全算得上是满目皆敌,偏偏在王修微她们经过身边时,露出几丝释怀的轻松感。
“这可不算。”王修微被白豪截断了全身气机,此时捂着肩膀,在走过邢飞时突然说道。
邢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在柳月杉她们这些普通人朝己方走来时,木青的视线前所未有地专注,都落在了邢飞身上,冷声告诫道:“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有些话可能听了也不会在意。但我只警告这么一次,你死我亡的事情冲着我们来,不要玩弄阴谋诡计,去伤害这些无辜的普通人。”
邢飞身体微转,本来已经打算回身下桥,此时听到木青的告诫,脚下一停,转过身来,正要理论两句,视线带过之时却又刚好看见了那三名花魁惊魂难定的背影,一时间胸痛起伏,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火炭,张着嘴硬是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等他回神之时,这意气桥上,除了那躺在石板上昏迷不醒的刑左,哪里还有其他人影。
“统领,城主叫你迅速领兵回府,他在等你去见他。”
葛山这时候才跑上桥来,看着邢飞的背影说道。
邢飞弯腰将刑左抱起来,转身淡漠地看着葛山问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葛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抬起脸来认真说道:“我并没有提前接到城主的任何命令,之前在桥上为什么那么做,想必统领已经清楚了。”
他见邢飞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不由轻叹一声,一边领着邢飞走下石桥,一边低声道:“城主的心思并不能猜,统领之前没有想到却也很正常。”
“因为你从来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不需要邢飞亲至,长街上那些士兵在知道撤退的命令之后,很快就从两端快速散去,邢飞看着走在前面,自顾自说着话的葛山背影,在往日里习惯的军靴踩踏地面的声音里,却感觉到了几丝不适。
“统领还记得不久前发生在林氏族地上的事情吗?”葛山问道。
邢飞点点头,却猛地眯眼说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呵~一个活在过去中的人早该死了。”葛山的声音在下午的热浪天光中也有着莫名的清冷。
他一边低着头朝前走着,一边继续说道:“城主开始着急了。”
邢飞默然,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以城主大力打造的地下阵法,隐谷就算是超凡后期也可以挡一挡。”
葛山突然停步转身,邢飞差点撞上了他,便听他一脸意味深长地笑道:“仅仅一个时辰内,朱雀城就发生了许多事情。”
“对于城主来说,白利群是早就被放弃的废物,真正让他愤怒的事情恐怕还在城主府。”
城主府怎么了?邢飞手上替刑左渡着真气,面露疑惑,恍然间记起那划过天空的一片火海,挑起眼帘直直地看向葛山。
葛山点点头,满是赞叹道:“人力的极限在哪里?有时候当真让人难以想象,不过如今已经统一出了最新的口吻,天降流火陨铁,将城主府的摧毁了近一半。”
“不过地下刻录的大阵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葛山的语气在此时又有些惋惜。
邢飞已经无暇去思考葛山隐瞒了这么久,为何在今日放飞了自我,他脑海中浮现了一抹红衣身影,沉声道:“是她,隐杀五人中的朱雀,超凡后期修为。”
葛山点点头,又摇摇头,回应道:“应该是脱凡初期修为了,这是城主那封信上的内容。”
邢飞脸上一怔,双眼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葛山,这桥上的对峙,看似漫长其实连两刻钟都不到,这家伙消失不见的这段时间内,又做了多少事情?
“哈哈,统领你之前总觉得我的想法偏激,如今是想要命令我也做不成啦。”
葛山脸上带笑,声音里也带笑,转而却用无比平静地语气说道:“白利群很快就死了,我受到城主暗中指引,见了他一面。”
邢飞对此并不意味,平淡道:“所以你是入了城主法眼,得到了他的赏识?”
“侯义勇很早就死了,我现在暂时代掌焚息,想必这个时候,两具尸体和一封信已经出了北城门,一起送往了白帝城。”
“两具尸体?季修?”邢飞凝神问道。
葛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再回忆,摇摇头,沉声说道:“季修浑身气血干渴,整个身体如同枯木一般,想来多半也是朱雀所为,据记载,她那把灵兵会吞噬修士气血。”
他见邢飞满脸凝重,不由说起另一事道:“白利群生前坏事做尽,虽然抹了几层死灰,但这大夏天的,又没有季修的修士底子,多半会成为了滩臭肉,也算是替受尽凌辱的却春姑娘报了臭。”
“算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邢飞心中诸事如同一团乱麻,一边朝城主府方向长掠而去,一边沉声道:“季修也死了,城主就算求援,又能叫来怎样的高手?”
“皇室大供奉一般都是待在皇帝身边,保护他的安危,不可能会来朱雀城。所以到时候死的还是这些兵。”
葛山的话让邢飞心里一堵,青云街上那一片血海的画面,他就算努力压抑着情绪不去想,也终究是浮现在脑海之中。
“军人,保家卫国,自该当先,就算连尸体无存也有英魂去处,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为什么而战。”
空气中开始多了几丝焚烧过后的焦味,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城主府便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