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王妃,看来你今天不是冲着齐家来的,而是冲着我。”
齐国公原以为,沈氏是不满齐家曾经想让若姝做谨王妃,才会故意落齐家的面子。
没想到自己低估了沈氏。
齐国公眼中寒意森森,自己再不济也是谨王的外祖父,她连自己都敢羞辱。
“外祖父何故生气,难道是我没有投其所好?可是不应该呀。外祖父若是不喜欢绿帽子,怎么会一戴就是这么多年?秦国夫人家承钟鼎,蕙心纨质,又不是那些恬不知耻的东西……”
沈云绾的语气慢条斯理,一双明眸更是充满了居高临下之感,仿佛齐家众人在她眼中就只是低贱的蝼蚁。
世子齐明磊被她的话激怒,不等沈云绾说完,怒而站起身,指着沈云绾道:“谨王妃,我念是小辈,才会不跟你计较,对你一再忍让,可你竟敢冒犯家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云绾闻言皓腕一转,手里的茶盏调换了一个方向,一杯茶水全都泼在了齐明磊的脸上。
后者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怎么也没想到谨王妃竟会这么羞辱自己。难道她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世子夫人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扑到了齐明磊身边:“世子爷,您没事吧。”
只见齐明磊的脸上红了一片,显然被烫的不轻。
“什么东西!本宫跟外祖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沈云绾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指。
“外祖父,世子都一大把年纪了,却连规矩都没学好,连君臣之别都不懂。依本宫之见,外祖父还是另选贤才来继承,以免齐家断送在不肖子孙的手上。”
沈云绾笑语嫣然,眼中波光流转,落在齐家二房的身上:“本宫看,三房就很好,齐三爷不但知进退,更重要的是,还是驸马爷的父亲。”
沈云绾说完,本来愤怒不已的齐明磊立刻多了一丝危机感,他看向齐三爷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而齐三夫人原本还在伤心,听了沈云绾的话,一双枯死的眼睛重新燃起了希望。
倒是二房夫妻跟隐形人一般,仿佛齐家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小小一个花厅,表面看似平静,却是暗潮汹涌。
沈云绾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便让本就有嫌隙的大房和三房变得更加的矛盾重重。
齐国公皱了皱眉。
沈氏挑拨离间的手段并不高明,可惜因为这桩婚事,大房和三房的裂隙已经无法修补,只会越来越大。
即便自己能压得住一时,可自己又能活几年。
齐国公的心头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那段生平之中最耻辱的事,哪怕齐国公不想再回忆了,却被沈氏所逼,只能再一次揭开伤疤。
“谨王妃,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希望谨王妃适可而止。毕竟传出去,丢脸的不仅仅是齐家,就是谨王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齐国公的态度让齐明磊的精神为之一振。
看来父亲并没有被谨王妃的话影响,也就只有三弟那个蠢货才会这么容易就被挑拨了。
齐明磊眼中一湿,朝着齐国公拜下:“父亲,儿子虽然无能,可也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决不能任由自己的生父和生母被侮辱。”
“呵。”沈云绾的唇边溢出了一丝轻笑。
齐明磊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瞬间被打断,干涩的眼睛愣是挤不出一滴泪。
“王妃笑什么?”齐明磊自恃有齐国公撑腰,竟是冲着沈云绾质问道。
“哈哈,王妃,齐家人还真是好笑。”
沈云绾并未回答,她身畔的翠屏却是弯起红唇,发出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把齐家众人笑得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王妃您方才又没有指名道姓,齐世子却说王妃侮辱他的生母。难道……”
翠屏的视线落在齐明磊身上,做作地捂住嘴:“难道齐世子认为自己的生母是个恬不知耻的东西吗?”
花厅里,无论是齐家大房、二房还是三房,都是一母所出。
翠屏这样说,就像是一个耳光同时打在了齐家三兄弟的脸上,就是齐家的小辈们,虽然没有胆子反驳,此刻也不由露出了义愤填膺的神情。
“来人!给我准备朝服。我要入宫觐见。”
齐国公沉默了半晌,接着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脸色阴沉地喝道。
呦,这是要进宫去跟皇帝告状。
沈云绾巴不得齐国公如此。
自己今天就把这几个男人脸上那张虚伪的面皮揭下来。
齐家众人听后,愤怒的表情为之一变,眼中露出几分得意,只等着谨王妃跟齐国公求饶。
今天是齐家的认亲宴,谨王妃却仗势欺人,来认亲宴上“撒泼”,真闹到了陛下跟前,只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沈云绾的态度却出乎了齐家人的意料。
沈云绾不仅没有害怕地跟齐家求饶,反而勾唇一笑,轻蔑的眼神从齐家众人的脸上一一划过,曼声道:“本宫正有此意。”
“外祖父,请。”
沈云绾从主座上站起身,扶着翠屏的手臂,当先往外走去。
齐国公盯着前方那道纤细的身影,眼底晦暗不明。
难道……
不可能,明月提前了两个月出生,月份根本对不上。既然谨王纵容着他的王妃来府里闹事,就不要怪自己不念旧情了。
沈云绾刚走到院子,差点与一个婢女迎面撞上。
翠屏连忙将沈云绾挡在了身后,喝道:“放肆!若是冲撞了谨王妃,你有几条小命够赔的?”
“翠萍姐姐,奴婢是银杏啊。”
差点撞到了沈云绾的婢女抬起脸庞,露出一张让翠屏无比熟悉的容颜。
只见对方竟是从坤仪宫出来的宫女。
“银杏?你怎么在这儿?”
银杏咬了咬唇,赶紧给沈云绾请安:“奴婢见过谨王妃,方才奴婢差点冒犯了王妃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起来吧,你也是无心之失。”
沈云绾说完,瞥了一眼翠屏:“你们两个认识?”
“回禀王妃,银杏跟奴婢一样,从前都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当差的。”
“哦?”
沈云绾挑了挑眉。
见状,银杏立刻说道:“回禀谨王妃,奴婢是被太后娘娘派来服侍嘉柔公主的。”
原来如此。
当初嘉柔公主服毒自尽,太后一怒之下将她身边的宫女全部处死,想必银杏就是太后娘娘派来看着嘉柔公主的。
“是不是嘉柔妹妹出了什么事?”
沈云绾回过头,扫了一眼跟出来的齐家人,淡淡道:“你大胆说,不用顾忌谁。有本宫在,谁都别想欺负嘉柔皇妹。”
“谨王妃,我们公主太委屈了,求谨王妃帮公主殿下做主。”
银杏眼睛红红地冲着沈云绾磕了一个头,方才说道:“昨夜是公主跟驸马大喜的日子,可是驸马却喝得醉醺醺地回房了,口中……口中竟念叨着另一个女子的名字。公主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一气之下,便将驸马赶了出去。”
“谁知驸马再也没有回过新房。更可恨的是,驸马身边的婆子刚才还来取笑公主,说驸马宁愿在书房里守着一幅画,都不稀罕公主这个妻子。”
银杏越说越是气愤。
她紧紧咬住嘴唇,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王妃,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你别血口喷人!”
齐若昭从花厅里冲了出来。
虽然,他的心从成婚那一刻就死去了,但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给齐家招来灾祸。
“昨夜我回房之后,明明是公主不肯让我靠近,还大骂我是废物,让我滚出去。”
齐若昭说到这里,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藏住眼底的泪意,再睁开时,已经是一派平静。
见状,沈云绾的眼底划过了一道异色,没想到“歹竹出好笋”,这个齐若昭竟是齐家人中的“异类”。
“虽然……虽然我从前对嘉柔只当是亲妹妹看待,但我们已经成了夫妻,我就会一心一意对她,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驸马爷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你说你会一心一意对待我们公主,那为什么还在书房里留着别的女子的画像?”
银杏冷笑了一声。
“何况,那画像里的女子……若是奴婢没有认错,乃是项城王府的三公子即将过门的妻子,国子监祭酒韩善道韩大人的爱女……”
“若是走漏风声,让我们公主日后再如何跟宗亲来往?驸马爷不要脸,我们公主可丢不起这个人!”
“够了,你一个奴婢,也敢辱骂我儿子!”
齐三夫人看着银杏这副咄咄逼人的嘴脸,顿时怒从心起。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
自己治不了嘉柔公主,难道还惩治不了一个奴婢吗?
“来人,把这个无事生非的贱婢给我拖下去掌嘴!好好的主子就是让你们这群贱婢给挑唆坏了!”
齐三夫人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聋了吗?”
这里毕竟是齐国公府,虽然齐家的下人忌惮嘉柔公主,但银杏就是一个奴婢,齐三夫人都发话了,她们也是奉命行事。
想到这里,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朝着银杏的方向不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