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坤仪宫内,郑太后望着不请自来的嫡孙,两道斜飞入鬓的秀眉往上扬了扬。
“阿宝,你怎么进宫来了?”
“祖母,云绾今日受邀前往宸王府做客,很久都没有回府,孙儿怀疑云绾出了意外。”
萧夜珩说出这趟进宫的目的:“孙儿想求祖母下一道接云绾回府的懿旨。”
“哀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郑太后勾了勾唇,睨了柳双一眼,“你写一份懿旨,再盖上哀家的凤印,动作快点,可别让阿宝急坏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
然而,萧夜珩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云绾的安危。
“多谢祖母,孙儿先行告退,日后得空了再来看望祖母。”说完,对着郑太后匆匆一礼。
他从柳双手中接过墨迹未干的懿旨,转动身后的轮椅,往大殿外走去。
柳双目送着谨王殿下离去的背影,收回了视线,含笑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看来用不了多久,殿下便要好事将近了。”
郑太后笑而不语。
阿宝多智近妖,希望他猜到真相后,不要怪自己便好。
萧夜珩从郑太后的宫中求来了懿旨,一路快马加鞭,仅仅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宸王府的大门外。
萧夜珩坐在马车内,还没有下马车,便感受到了一股宸王府内与平时所迥异的肃杀感。
他目光凝了凝。
等着孟池将他扶下马车后,直接道明了来意:“本王奉太后娘娘之命,护送义安郡主回府。还不让开!”
萧夜珩的突然出现让宸王府的守卫们措手不及。
其中一个守卫趁人不备,身影悄悄隐在人群后,随即一溜小跑地往内院跑去。
“谨王殿下,请您稍等,属下立刻去禀告王妃娘娘。”
一个领头的守卫还想着拖延时间。
然而,萧夜珩却冷笑了一声:“本王是宸王的长兄,难道连他的府邸都不配踏入吗?”
“谨王殿下,属下绝无此意。”守卫连忙说道。
这次,萧夜珩没有分给他分毫的眼神,而是朝着孟池喝道:“推本王进去,本王看谁敢拦!”
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赏花宴,就算萧君泽跟自己积怨颇深,也要维持表面的和气,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说明,宸王府内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萧夜珩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闪过一道嗜血的杀意。
若是云绾在谨王府出了意外,那他将不惜倾整个龙骧军之力,将宸王府踏为平地!
孟池不需萧夜珩更多一句的吩咐,便体会到了萧夜珩的意志。
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被他横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提起了萧夜珩的轮椅,迈过宸王府的门槛。
“谨王殿下,没有王爷的吩咐,您想强闯王府吗?”
闻言,萧夜珩投去一道冰冷至极的眼神,锋利的寒芒竟将开口的侍卫冻在了原地。
“本王居长,宸王居幼,自古以来长幼有序,难道做兄长的需要听幼弟的吩咐吗?”
“哈哈!”孟池在一旁嗤笑了一声。
“宸王殿下贤名远播,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难道他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背地里却是一个不敬兄长的狂妄小人!”
“放肆!你敢诋毁宸王殿下的名声?!”
侍卫绝不能让对方把不敬兄长的帽子扣在宸王的头上,否则,不仅他的官位到头了,性命恐怕都难以保住。
“既然宸王不是这种小人,你还不赶紧让路!不要打扰了我们王爷跟他的二弟叙旧!”
孟池故意在最后的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侍卫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后,眼睁睁地看着谨王走进了王府。
进了谨王府的内院,四处可见来回巡逻的守卫。
虽然萧君泽生性多疑,可现在是大白天,宸王府却一副风声鹤唳之态,这让萧夜珩的担忧更深了一层。
云绾身上就算有再多自保的手段,可她面对的是宸王府内上千的侍卫,就算她再聪慧,也没有法子脱身。
希望自己没有来晚。
就在萧夜珩蹙眉沉思时,宸王府的长史陈兴安拦住了他的去路。
“微臣陈兴安参见谨王殿下。回禀谨王殿下,我家王爷身体不适,今日无法待客,还请谨王殿下见谅。”
陈兴安的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
就连孟池这种粗枝大叶的都能看出陈兴安的笑容有多假。
“陈长史,你这话就不对了。
宸王殿下既然身体不适,我家王爷作为兄长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若是我们王爷就这么离开了,一旦传到陛下那里,我们王爷还要背上一个不够友爱兄弟的名声。”
孟池露出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兴安:“你不会想要故意陷害我家王爷吧?”
对方的难缠让陈兴安的心底升起了一丝不耐烦。
虽然内院那边没有一点动静,但陈兴安作为王府长史,有他自己的耳目,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谨王把人带走!
陈兴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孟统领放心好了,微臣一定会将谨王殿下的关心、爱护一字不漏地转告给我家王爷。”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添油加醋地说我家王爷的坏话。”孟池不屑地撇了撇嘴。
闻言,陈兴安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他刚准备好另一套托词,却被萧夜珩神情不耐地打断。
“本王今日除了探望二弟之外,还奉了皇祖母懿旨,护送义安郡主回府。陈兴安,不想抗旨就给本王闪开!”
自从萧夜珩身中剧毒后,他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一直都是命不久矣的病弱之态。
如今一扫之前的羸弱,威严无匹的气势如高耸的山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陈兴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见状,萧夜珩的唇畔逸出了一丝冷笑。
“孟池,前面开路,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萧夜珩身后只带了十二个侍卫,闻言,腰间长刀一齐出鞘,刀身发出“铮”的一声,令人忍不住牙酸。
陈兴安站在最前面,立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
那是在战场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肃杀和喋血,仿佛他们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陈兴安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曾经的那个传闻。
据说谨王带领的军队,会把蛮人的皮剥下来,做成一面大鼓,在战场上激励将士们冲锋。
“想死?”一声暴喝打断了陈兴安的浮想联翩。
他双腿一软,居然跌坐在地上。
孟池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当着陈兴安的面,撑着谨王的轮椅,往内院走去。
这次,陈兴安没有再阻拦。
刀剑不长眼,陈兴安没有那个勇气去赌,谨王的手下敢不敢杀人!
没有了阻碍后,萧夜珩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无需他人带路,直抵此次赏花宴的地点“牡丹园”。
然而,放眼望去,坐席上全都空空如也,所有来参宴的闺秀都不知去向。
“人去哪了?”
孟池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婢女,逼问道。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婢女吓的声音发颤,拼命摇着头。
“孟池,去菡萏院。”凭着一股敏锐的直觉,萧夜珩直接吩咐孟池,语气仿佛凝结了一层寒冰。
萧君泽最好是不敢这么做,否则,自己一定会从他身上百倍地讨回来!
孟池连忙扔开了婢女,推着萧夜珩调转了方向,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轮椅被他推得几乎飞了起来。
……
屋子里,沈云绾面对一众侍卫的包围,一双绝美的明眸散发出逼人的寒意。
就在刚刚,宸王妃和沈婉竹一起退到了门外。
可笑的是,沈婉竹离开时,竟朝自己投来一道妒恨的眼神,就像打翻了一缸陈年老醋般。
反而是最该嫉妒的宸王妃,眼神毫无波澜,比枯潭还要平静。
这让沈云绾生出了一丝好奇。
一个妻子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能冷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她面前侵犯别的女子。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此事的时候。
没人注意到,沈云绾的指尖泛起点点蓝光。
就在刚才,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萧君泽的身上,沈云绾将一包毒药全部藏在指甲里。
这包药粉一旦从她的指甲里撒出去,那么这间屋子里,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任何一个活物。
“义安郡主,得罪了!”
宸王府的侍卫近在咫尺,他伸开双手,掌心里放着一捆麻绳,朝沈云绾逼近。
“萧君泽,下辈子记得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沈云绾大可以将整个屋子的人迷晕。
但萧君泽太恶心了,这些助纣为虐的侍卫也同样该死!沈云绾身上的杀意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汹涌。
“你若乖乖就范,本王还能给你一个名分。”萧君泽根本没把沈云绾的威胁放在心上。
在他眼里,沈云绾就是落入蛛网的飞蛾,自己只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
“做梦!”沈云绾扬起唇角,露出一朵凛冽的笑容。
萧君泽顿时耐性尽失,朝着侍卫喝道:“废物,还不给本王把人捆了!”
萧君泽话音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接着“哐啷”一声,两扇屋门倒在了众人的面前。
离得近的侍卫如果不是反应及时,险些被砸到了双脚。
“义安郡主,本王奉太后娘娘懿旨,护送你回府。”
一把玄铁轮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萧夜珩面色端肃,一双墨眸深不见底,却在看向沈云绾时,带着不被察觉的和煦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