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只见得床铺上落满了血色,床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领口处却全是血迹,叫老太医也愣住。
再看旁边的顾首辅,身上衣襟处也沾染了血迹,肩背微躬,紧紧握着床上顾夫人的手。
老太医看不能再看下去,连忙坐去床边的凳子上给床上的人把脉。
才刚把脉完,沙哑疲倦的声音就在旁边响起:“她还在吗……”
老太医想着这话里的意思,思量一瞬转头看向顾容珩,连忙道:“顾首辅不用担心,顾夫人这是要醒来了。”
顾容珩一顿,抬头看向老太医:“何意?”
“刚才她怎么忽然呕了那么多血?”
老太医摸着胡须,通俗道:“刚才顾夫人不过是将体内的毒素呕了出来。”
“这些天顾夫人日日排毒,体内本挤压的毒素不多,身体正在好转,本能的开始排斥体内的毒素。”
说着他朝着顾容珩笑了笑:“刚才顾夫人的脉象平稳,已与平日无异,顾首辅,顾夫人这是快要醒来了啊。”
顾容珩脸上一顿,急促问:“当真?”
老太医点点头:“怎么敢欺瞒大人?”
“现在老夫再去给顾夫人开几幅养身的方子,这两日就该醒来了。”
顾容珩忙让长林去送老太医去开药方。
陈嬷嬷在旁边听着几乎快哭了出来,点着泪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终于没事了。”
顾容珩握着四月的手,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手指仍旧隐隐发抖,又俯身将人抱在了怀里,眼里的热意都落到了她的脖子上。
这一夜正房的几乎一夜都没睡。
四月出了这一遭事,又是重新擦身子换衣,又是去换床铺,熬好的药又一点点喂下去,林林总总做完,外头的天已经开始亮了。
薛嬷嬷看顾容珩一夜未睡,下巴上都已经出了胡渣,眼底泛青满是疲惫,又看向了床上仍旧昏着的人。
只但愿能早些醒来。
万宁贞来的时候,听说了昨日的事情,连忙坐在床前握着四月的手落泪。
手上的温度温暖,她好似真的感觉人就要醒来了。
魏时云下午来接万宁贞的时候来看四月,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他的手放在万宁贞的肩膀上,眼神沉重。
对于家里发生的这样的事情,其中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当初母亲来信说要将魏长安一起带来的时候,是他回信答应了的。
他没将魏长安要来的事情告诉四月,是怕四月不答应。
却没想要引来了一只恶鬼。
是他没有看清魏长安的真面目,从一开始都没有看清,对自己的这个亲妹妹又从来没有了解过,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等四月醒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何面目面对她。
好在能醒来就好。
家里现在早已不成样子了,父亲自那日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整日口中都喊着明月。
母亲被锁在屋子里早已疯了,疯癫到半夜里还在哭喊。
魏家成了如今这样子,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不知道明月醒来后看到现在的魏家,会是什么心情。
他又拍了拍万宁贞的肩膀:“回吧。”
万宁贞点点头,起身站在魏时云的身边,靠在魏时云的肩膀上看向床上的四月:“姐姐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魏时云目光红了红,低声道:“很快就会醒的。”
万宁贞嗯了一声,跟着魏时云出去时正好撞上了正进来院子里的顾容珩。
两人四目相对,顾容珩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错身而过。
魏时云站在原地愣了下,转头看向顾容珩的背影,又默默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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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在半夜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睁开眼,脑海里一片空白,怔怔看着床帐出神。
眼前的东西还有些模糊不清,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思绪渐渐回到脑海里,她的心里只有夫君和明夷。
眼睛眨了眨,她吐出一口气,这才渐渐感觉身体的触感渐渐真实。
连忙转头往旁边看去,就看到床边的长椅上,顾容珩靠在上头已睡了过去。
那眼底的疲倦憔悴,以及那皱巴巴的衣裳,领口也没有整理好,头发散在身后,在暖色烛灯下,看起来尽是疲惫。
以前从来一丝不苟的人,仪容冠发都分外在意,永远都雅致与慢条斯理,如松如月,如今竟这样凌乱。
一瞬间的心疼让四月红了眼眶,费力撑起身子起来,伸手握在了顾容珩搭在床沿上的手指。
“夫君……”
温热的泪珠砸落在手背上,顾容珩历来睡的浅,一瞬间睁开眼,侧头却看见四月正撑着身子看着他落泪。
他愣了几瞬,难得的迟钝。
四月却忽然伸手环在顾容珩的脖子上,半身埋在他怀里哽咽:“夫君,对不起……”
“四月明明不想让夫君担心的,还是让夫君为我担心了。”
如同以往一样温软的触感,那样的真实。
顾容珩眼里热了热,伸手就将四月紧紧的环在了怀里,声音沙哑颤抖。
“四月……”
四月抬起落满泪痕的脸颊,一双泪眼看着顾容珩:“四月做了一个梦。”
“四月梦见自己正溺在深水里,低下有无数的手想要抓住四月。”
“可是四月看见了水面上夫君抱着明夷在焦急的等我。”
“明明我就在水下,夫君却看不见我。”
“我便用力往上游,只想能重新回到夫君身边。”
顾容珩抱紧了四月,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因为我每日都会在四月耳边说话,四月才会找到我。”
四月眼里的泪水更甚:“对不起……”
顾容珩叹息,将四月落到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深深看着四月的眼睛:“四月,不怪你。”
“怪我,都怪我……”
“要是我能多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陈嬷嬷是早就听到里面的动静的,站在帘子外看着里面的拥着的人影,还是将丫头都拦在了外面。
这场景谁忍心去打扰,那绵绵低语,就连她听了都要落泪,舍不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