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道:“他是皇帝不假,有资历深厚的犟驴支持他也没错,但朝中势力集中在安氏、郭氏和蒋氏的手中,这些人与犟驴们可不是一派的,也知道一旦小皇帝亲政做主,马上要清算的就是他们!”
“犟驴们在朝堂上喊一声,他们就反一句。皇帝要用谁,他们就对付谁,一步都不让。皇帝气得不轻,一连几日没好好儿进膳。”
“由着他们去闹吧!”靳漫脸上淡淡的:“他不会轻易放弃,那些犟驴更不会。”
罗素又道:“今儿早朝御史弹劾了安徽如的长子,原不是什么大事,申斥几句也就罢了,但小皇帝借故强势罢免他户部侍郎的位置,让程老太师的长孙暂代。”
“这些小年轻急于做出政绩好证明自己,立马宣布要把江南下的几个县统一改成桑蚕之乡。并让户部拨出了三百万两银子,补贴农户接下来半年里庄稼的亏损。”
靳漫挑眉:“三百万辆!好大的手笔!”
罗素觉得小皇帝根本没有亲政的能力,太冲动:“不当家,不知柴米价贵,挥霍起来自然不心疼。这些银子都是各地逼出来的欠缴税银,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
“皇帝这么做,一旦事情推进不顺利,百姓们还不得闹翻天了!”
靳漫不急。
这南楚朝廷在小皇帝的手里狠狠栽个跟头,臣民才会知道,只有她靳漫,才是真真正正为他们的利益考虑的!
以后她重新掌权时,他们才会知道听话!
凌月敲门:“主子,陛下来向您请安了。”
靳漫冷嗤:“哪里是来请安,是来给我送不痛快呢!”
……
小皇帝进来时,满面春风。
“给母后请安!”
靳漫虚弱的笑笑:“起来吧!可用早膳了?”
小皇帝还以为她会多嘴问早朝的事。
“用了,今日的粳米粥熬得好,儿臣用了两碗!”
瞧!
以为自己能镇压权臣了。
多得意。
靳漫眉眼温柔,呼吸有些短促:“长身体的年纪,是该多进些,不过午膳、晚膳,还是不宜太过油腻。”
小皇帝应下,又关心了几句。
然后故意提起早朝的事。
靳漫没有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也没有过问细节。
轻轻咳了机声,说:“皇帝临朝听政那么多年,也该自己拿主意,学会驾驭朝臣了。就等着你能独当一面,哀家也好安心退回后宫,与太妃们颐养天年了!”
小皇帝目光微动,带着一丝嘲讽。
根本不信她会舍得放权!
“儿臣年纪尚小,有些事还得母后多多指点才行!”
靳漫依然不问他有什么打算、什么计划,仿佛对他身份放心:“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琼亲王和程太师都是有主意的人,相信他们一定能好好儿辅佐你!”
小皇帝怕她背后阻挠:“那郭首辅……”
靳漫懒得看他耍小心眼。
一阵猛咳。
吐出血来。
小皇帝微愣。
继而隐隐兴奋。
她若是死了,就没有人能阻止自己亲政了!
但又总归有那么一丝不舍,虽然生气的时候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但从小到大,除了独揽大权之外,也没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母后!”
靳漫“晕倒”后,院判来诊。
“太后娘娘这些年操劳过度,身子亏空得厉害,需得安心调养,绝对不能再劳累!否则,怕是天人难永!”
十分识趣地帮靳漫隐瞒了她身子没大碍的事。
又让小皇帝和身后的人以为希望就在前方,可以放心大胆的跟她、跟她提拔起来的人对着干了!
……
南北之地,从来都是两个天。
江南绵绵细雨,造就了一番烟雨水乡的人间画卷,引得文人墨客争相前往。
而北方的京城,两月里只下了两场小雨。
土地都干涸了。
不必靳漫授意,自有人在民间掀起波澜。
——上位者不仁,老天在给警示!
京中议论纷纷。
小皇帝不愉。
但一想到靳漫病重得起不来身,又高兴起来。
“朕马上就能亲政,谁也别想再爬到朕的头上来指手画脚!太后若是能识趣,朕还能留她一口气!”
心腹笑着恭维他。
转头就把他的得意洋洋和白眼狼行径全都传去了慈宁宫!
凌月听得脸色沉沉,切齿骂到:“他的意识里,主子是他的母亲,他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放任他几日,他便得意忘形起来了。简直可恨!”
靳漫不以为意。
不是亲生的。
她只把小皇帝当傀儡,从未有过慈母之心,也早就料到他会为了权利与自己为敌,又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她能捧着他,也能废了他!
李氏旁支之中,想必会有人会愿意老老实实当好这个傀儡的!
罗素眉心微皱:“主子,咱们不阻止吗?”
“听说蚕丝收成之后,会由官府集中收拢后卖去梁国,梁国每年消耗的蚕丝是南楚的十几倍、需求量很大,价格确实会比在国内卖得要好些!”
“小皇帝和犟驴们一定想办法拿国库里的印子去贴补百姓,到时候可真叫他收买了人心去!”
凌月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也忍不住愁:“桑树喜雨,江南偏偏接连下雨,难道是老天都在帮小皇帝么!”
“可帮不了。”
轻盈的女音响起。
主仆回头。
就见钱盈款款而来。
多年绝嗣药亏了她的身子,但安养了那么些年,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连身子都比从前丰润了不少。
可见死丈夫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靳漫伸手,同她握了握。
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凌月忍不住问:“怎么说?”
钱盈做出掐住一算的自是,笑着说:“我夜观天象,今年的江南雨水会格外多。”
前世,她死于今年秋。
这一年到处发洪灾,冲破堤坝的洪水淹没了一整个州府。
小皇帝计划之中的几个县,全在其列。
凌月惊疑:“几个县都在其中?”
钱盈点头。
凌月有点不太相信:“真是看天象看出来的吗?”
钱盈眨眨眼,一脸认真:“对的呀!”
凌月:“……”
钱盈知道靳漫有自己的底线,又道:“你不愿这么多人枉死,可以给他一些提醒。”
百姓无辜。
靳漫不愿意拿那么多人的死来奠定自己在这场对峙里的赢面。
不是怕遭什么报应。
而是不愿践踏自己的底线。
她叫来了小皇帝,提醒他遣人去检视堤坝。
他应了。
但没有放在心上。
只以为靳漫是在故意指手画脚,来恶心自己的。
靳漫知道后另外派了人去检查,也被恶意阻拦。
有县官悄悄透露:小皇帝要和自己的心腹独立完成这件大事,谁掺和谁就是故意跟小皇帝对着干,他只是地方上的小官儿,不敢违逆。
然后结果就是,靳漫派去的负责官员不是“贪污”了,就是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靳漫被气得不轻:“为了赢,不顾百姓安危、死于残害官员!他哪里像个皇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