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没有立即回答。
只是很悠闲地喝着茶水。
等待答案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酷刑，折磨着靳伯虞的心。
许久后，阿黎才慢慢开口：“你才等了多久，这就按捺不住了？可知，元敏等了你多久？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等你的？”
靳伯虞并非狠心薄情之人。
相反，他是极具共情能力，所以但凡想起元敏是如何在期待中一点点怀疑、一点点失望的，便心中钝痛。
回忆当时，仿佛失了智，懊悔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唇的事来？
庭院里沾染了秋意的阳光，却染不亮人破碎的眼底。
沉默许久。
慕容黎终于出声，也不敢他绕弯子，直接承认了：“恩，她没死。”
靳伯虞紧紧盯着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凝住，继而炸开星火。
身体里冰冷的血液，热烈涌动。
“她在哪里？”
他问她，声音颤抖而沙哑。
即便激动万分，依然保留着对元敏最起码得尊重，征得她的同意。
“她好吗？请帮我转达，我很想她，我想、我想见见她！”
慕容黎对他的思念，不以为意：“很想吗？又掺杂了多少愧疚和弥补在里面？”
靳伯虞的唇微颤：“我有愧……我不该瞒着她，也不该这么晚醒悟对她的感情！阿黎，我喜欢她，是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慕容黎轻轻叹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只是你没有让她知道，说明你的喜欢还不够。”
靳伯虞无法反驳：“我……”
慕容黎打断他，温定道：“伯虞，她这前半生，像只经金丝雀一样被困住，她不快乐。现在她正在享受她的自由，有第七保护她，她很安全。她会走遍她想去的地方、看遍她想看的风景。”
“等你平复下愧疚和没有抓住她的遗憾之后，如果还是可以这样坚定的告诉我，你思念她、喜欢她、想要跟她共度一生，而她也还是放不下你……那么，我会告诉你她在哪儿。”
“在此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任何她的行踪。我不希望她因为你的冲动和愧疚，再次被困在这座围城里！如果不是全部的你、真诚的你，我宁愿她什么都没得到。”
“你，明白吗？”
靳伯虞既知道她还活着，如何能做到冷静？
但看着她温定且温柔地眼神，他最终还是忍下了。
“好，我听你的……”
慕容黎：“你的人生也不止情爱这件事，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做好该做的事，别再让你的家人朋友为你忧心。”
靳伯虞定了须臾，想起父母泛红的眼眸，沉沉点头。
“我知道了。”
他起身离开。
跨出大厅、一步步下了台阶儿，带着热气的初秋阳光落在身上，带着希望，很暖和。
回头又看向阿黎。
这样的慕容黎，让他不后悔曾经那么喜欢过她。
但是那份喜欢在时光里，一点点沉淀，不再是心动，而是转变为一种支撑，可以信赖、可以依托的支撑。
“阿黎，谢谢……”
没有让他后半辈子，只能活在愧疚和想念里。
慕容黎微笑，起身，绕过十二折的和合如意镂雕屏风，离开了花厅。
春意道：“公孙氏人虽离开了京城，但她收买的人一直盯着伯虞的行踪，若是让她知道伯虞去了哪里，怕是会纠缠上去。”
“她从前或许只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被一而再拒绝后还不死心，分明是揣了旁的心思。只怕最后，是‘我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要不要让人阻止她？”
慕容黎摆手：“有些事，什么地方结起得心结，就得什么地方打开！让人盯着她，别叫她有机会伤了人便是！”
春意点头：“这样也行！”又笑说，“相信经此一遭，伯虞已经知道该怎么向心上人表忠心了！”
慕容黎不担心他们俩。
既然情意是双向的，总会守得云开。
“我是担心柏麟啊！”
“小时候被晋阳高高捧起，把她当做掌上明珠，给她所有宠爱和慈爱，却在她觉得幸福快乐的时候将她从云端猛然拽进泥潭，将得她不解、害怕全都死死捂住，又把世上最恶毒的恨意加诸在她身上！”
“晋阳把她害得太苦了！”
春意也心疼她！
其实大家都知道，柏麟的心并不坏，她只是被痛苦困住，不肯就这么死去，又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她们也不相信陛下会和自己的异母妹妹能有什么不堪之事，柏麟怎么可能是兄妹乱伦下的产物？
但时隔二十来年，人事转变巨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太难查了！
“要是搞不清柏麟的身世，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晋阳长公主带给她的阴影。”
慕容黎和她在太后膝下长到十二岁，怀岁辞那会儿她也一直陪着自己，感情不可能因为一次错误说散就全散了！
“希望出去调查的人能早点带回消息吧！晋阳最近在做什么？”
春意道：“不安分，悄悄和七皇子的人联系上了！”
“她这些年善待封地百姓、救住贫苦之人，在东南边儿百姓的眼里，她就是活菩萨！收拢了不少人心。若是真要做些什么，怕是能掀起不小的风浪。”
一顿，又说：“上回宫变已经把叛王留在朝中的人拔除得差不多了，按照您的吩咐，晋阳身边的那些鱼儿没处理掉，当初是为了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牵带出更加深的棋子，没想到他们和岭南那边联系上！”
“怕是不久之后，就要听到十一娘一家子死于意外的消息了！”
果然！
慕容黎猜对了！
十一娘的丈夫对秦家叛变的计划，一直都清清楚楚！
一切断绝关系，也不过是演给旁人瞧的。
接下里，他们会诈死离开蜀地。
“十一娘有察觉了么？”
春意颔首：“盯着的人说，她是有察觉的，但是还没什么行动。”
慕容黎闭了闭眼睛。
姓秦的对她，一直都是无微不至，哪怕在艰苦之地也很少让她辛苦做活，这样的丈夫，她要怎么狠下心肠舍弃？
她的孩子们，最大的这会儿也该有六岁了吧！
这会儿，还有个小的在肚子里。
看得出来，夫妻俩是真的恩爱。
她会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对她来说，确实是残忍！”
春意这些年看多了为国为民的牺牲，在她眼里，不管是父母还是丈夫儿女，对自己再真心、再好，也不是原谅他们害人害国的借口！
她可以同他们一起死，但绝对不会让她们活着害人！
“是残忍！她是被算计利用，但是她在察觉到阴谋后还与叛逆恩爱生子，就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