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敏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又想起萧靖权看阿黎的眼神。
那样直观的对比，让她掩面哭泣。
慕容黎问她：“那你觉得世上的日久生情，都是突然热烈起来的吗？”
萧元敏愕然。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
慕容黎继续道：“莹莹和顾尛是一见钟情，所以他们之间自然是骄阳似火！”
“当初我接近你皇叔，是为了利用他的权势除掉萧元熠母子，他脾气怪、嘴巴坏，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利用，可突然有一天我就发现，我对他早生出了感情，而他也已经无法跟我分开。”
“日久生情就是这样的，它需要时间去炼化，需要契机去催动。不是今日想起跟你培养感情，明日就能爱得死去活来。谁也说不准，感情到底哪天到来。”
“期待的过程里也难免艰辛，这些只能靠你自己去排解。你需得明白，只有男人愿意花时间在你身上、愿意去疼惜你，你们之间才有可能产生情爱的羁绊！”
“不要着急，也不要为了旁人的几句话就给伯虞的努力判了死刑，这样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萧元敏知道她说得话很有道理，可感情的事，从来都不受自己的控制，却轻易被人控制。
但她不想让阿黎觉得自己太执拗，为了些小事这样闹情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是我反应太大，我会学会开解自己的。”
慕容黎是经历过的人，哪里不懂她那点儿小心思。
不过她也没戳破。
“容宗明最近在和女大夫研究新的针法，当初萧靖权被太医院判定双腿残废，最后都能治，你的手一定也能治！”
萧元敏眼睛清亮：“真的吗？”
慕容黎戳戳她的额头：“这种事骗你，能骗多久？这就不信我吗？”
萧元敏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是啊！
阿黎对她那么好，知道她最在意什么，怎么会让伯虞来欺骗自己呢？
是她想多了！
素英送了点心茶水进来，还有两盏阿胶燕窝羹。
看到主子的情绪好了许多，稍稍松了口气。
慕容黎陪着她吃了点东西：“有空多出宫走走，不要一个人闷在宫里胡思乱想。精神灰沉沉的，一点都不可爱！”
身上温温热热，萧元敏觉得舒服多了，心情也确实好多了：“嗯，我知道。”
慕容黎看她眼下乌青明显，就知道这几日是没睡好。
给她行针放松。
看着她睡着，才离开。
萧元敏睡梦里，又梦见了靳伯虞看向自己的眼神……
离宫后。
慕容黎让春意去了一趟大理寺。
靳伯虞最近忙着大理寺的事，身上又兼着兵部的差事，总是很忙，已经多日没能进宫去见她了。
听到元敏已经知道自己的手好不了，愣怔了片刻。
“她怎么会知道？”
春意轻叹：“当日在场的人不少，总有几个愿意背后嚼舌根的。公主的手至今没有太大气色，她总归怀疑。这几日您又没去，自然又要觉得您不是真的在意她。”
靳伯虞眉心糅杂着感愧：“是我疏忽了。”
春意怎么会看不出来，靳伯虞对待萧元敏只是在尽力温柔，远没到喜欢的程度。
习惯性的喜欢和目光追随，会让他对某个得不到的人念念不忘，但这样的感情，对他、对萧元敏，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提醒他：“公子的愧疚太多了，就显得情意浅了。”
靳伯虞收敛了神色：“多谢提醒。”
春意又道：“公主很聪明，这些年身皇后身边也是个得力的帮手。公子只要用心与公主相处，会发现她很多优点。喜欢一个人，你就是发现了她的优点么？”
靳伯虞明白她意思：“难怪阿黎看重你，你说话总是能点中人心。”
春意笑了笑：“人生漫长，可以有很多选择，公子该多看看周遭。”
福身告退了。
上了等在街边的马车。
她小声同主子道：“奴婢瞧着，公主怕是真的察觉到什么了。”
慕容黎掐了掐眉心，觉得挺累：“伯虞的细腻体贴，确实会让元敏产生被爱的错觉，但她长于深宫，心思敏锐，时间一长自然会发觉这些温柔亲昵的背后到底是不是真心喜爱！”
“更何况，他又是京中多少春闺梦里人！总会有人因为得不到而嫉妒刻薄，她们的嘴又会一遍遍把元敏从欢喜中拉拽出来，再死死按进刺骨冰冷的水里。”
“除非伯虞能真的喜欢上她、爱上她！否则……”
于郎君而言，情爱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不爱就是不爱。
就算哪一天戳破了，本质上并不能影响到他们什么。
可于元敏那样多思敏感的性子而言，这场婚姻将会是她一辈子的煎熬！
春意给她按摩着额角：“或许，该劝公主置身在外。”
慕容黎摇头：“入了局的当事人，怎么可能置身在外？心已经动了，能有几个真的能做到不被喜欢的人影响情绪？太后是我见过最最理智的人了，也曾在情窦初开时茫然难过过几日。”
“何况我们这些没出息的！”
春意感慨：“奴婢是看着您受完伤，再看文姑娘和靳姑娘被骗，看完被骗的回头又见郡主被伤！郡主这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公主和伯虞公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感情波折！”
“也不知道您几位是不是话本子里说的那般，是扎堆下凡来历情劫的天上仙子，怎么没一个能在感情上顺顺当当的！”
慕容黎失笑：“世间女子，哪个不在历劫？真正肆意的，永远都是男子！没心没肺，狠心薄幸！”
春意说：“您这话要是让爷听去，他又该半夜睡不着觉了。”
慕容黎轻哼：“他不狠心？这满京里头，就数他和陛下最狠心！”
春意可不敢接这话。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
男子的心里，仕途、朝政、家族，哪个都排在妻子的前头，口口声声心爱、舍不断，可到了关键时候，舍得比谁都快！
***
已经到了开春。
南方早就草长莺飞，京中还时不时下一场雪。
大片雪花落进了掌心后，片刻就消失不见！
就好像萧元敏的婚事！
明明什么都得到了，却好像什么都没得到。
她一向谨守规矩，还从未有过大白天在寝殿里吃酒的事。
但她觉得苦闷，残废的右手又让她无法做些什么去转移注意力，只能悄悄躲起来吃酒，想着……吃醉了，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一翁酒吃下去，她胡思乱想的脑子渐渐空白。
“好像还真挺有用的……”
外头有人敲门。
萧元敏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醒着还是睡着，就懒得理会。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萧元敏难得任性，把面孔罩进了大袖衫子下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