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造反作乱,那几个脑子总归不是笨到家的,一个站了出来向皇帝求情,说自己年岁大了,想乞骸骨归家!其他几个也接着站了出来。
皇帝挑了两个过分精明的批准了,杀鸡儆猴。
其余者只叫他们好生修身养性,为朝廷办好事、办实事!
那几人如蒙大赦,自然高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些人,有不良行为在先,自然晓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是被盯住的,保住了原职是皇帝宽厚开恩,庆幸之余自然会加倍谨慎、办事小心!
在上位者眼里,反而是比较放心且好管理的那一类!
皇帝笑了笑,站起身,看着底下稀稀落落的站位:“逆贼落网,各衙门里官职多有空置,如何选拔提调,就交由太子来督办,宣王、吏部尚书和大都督协理!”
赵尚书和靖国公,一文一武,再加上个手段狠辣的萧靖权,都是皇帝心腹。
经历宫变,往后自然更会被委以重任。
以后权势的风都是往哪里吹,谁还能不清楚么?
“太子义妹、晋国公的宝贝女儿,萧靖权的心尖儿肉,太后的宝贝疙瘩,百姓眼里的月神娘娘!长明长公主这身份地位,京中当真是无人能比了!”
众臣轻啧,犹记几年前,这还是个无人照拂、人人可欺的主儿呢!
若能与之交好,必然仕途顺利,家族荣耀啊!
洛亲王笑着说:“咱们还不都受她庇护,这才能与家小团圆么!”
周太傅捋着百花长须呵呵点头:“可不是!能得长公主殿下关照,就是有福气的!”
一众人慢慢离宫。
头顶是碎金的秋阳,迎来的是丰收的季节。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叛臣为了将功赎罪,交代出了不少东西,从前掩埋在时光深处的许多真相和冤屈也浮出了水面!
包括曾经投靠过萧元熠的大臣,把他戕害兄弟、残害无辜百姓、指使人谋杀大臣等种种恶行!
也包括柳家与人联手制造假证据,栽赃容氏与叛王勾结之事!
其实当初杀柳家男人之前,也不是没有严审过他们,用尽了手段,却始终审不出什么来,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日!
索性参与此事的还有他人,否则容氏一族的冤屈,怕是永远难以平凡了!
皇帝震怒之下,十分愧疚。
下了罪己诏,还容家清白,又将柳家全数下狱,秋后处斩。
他们为私欲灭人满门,自然也将以满门皆灭的下场填补他们的罪责,很公平!
看着曾经权倾朝野的柳次辅被剥去官服、上了镣铐,刘太医冷冷看着,却终究无法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柳家全都该死!
可那二十多年里,他们还是踩着容家的人血和命,享尽了荣华富贵!
而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姊妹,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儿,却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他这辈子的遗憾和痛苦,也没有谁能弥补!
一旁的女大夫劝他:“都过去了,你可以放下过往,从新开始了!”
刘太医笑笑,反问她:“当你想起被楚国杀害的那些同门时,是否真的能够心情平静?”
女大夫默然。
慕容黎叹息。
没有多劝。
有些坎,只能当事人慢慢消化,自己跨过去!
离开时,她吩咐了身边人:“告诉密牢那边的人,让萧元熠出来最后看一眼日月吧!”
底下人立马照办去传了话。
萧元熠在便在当日的夜里,抓着机会从密牢里跑了出去。
看守他的人装模作样地在后面追赶。
萧元熠躲藏逃窜,惊恐又充满了即将可以慕容黎的快感,一路滚爬,终于在日头高升的时候回到了城里!
站在巍峨宫门前,他眼底的杀意疯狂闪动:“慕容黎,你这个低贱婊子!敢绑架本皇子,等我见到父皇,你就死定了!慕容家,全都得死!”
带着一身狼狈,他朝着永定门内走去!
却谁知,宫门守卫见着他脸色一变,立马将他的双手反剪,把他的脸按在了地上。
“放肆!我是萧元熠,是尊贵的皇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怎么敢动我!”
宫门守卫朝着他啐了一口:“有朝臣向陛下告发了你做过的恶事,证据确凿!昨日便下了令,但凡见着你这祸害,立即捉拿下狱!没说就地诛杀你都算是客气的了,你还敢闯宫,找死!”
萧元熠大惊!
不明白是谁无缘无故出卖了他,他拼命挣扎:“不可能!我要见父皇,见我外祖父!放开我!”
宫门守卫冷笑:“柳家谋逆,残害忠良,已经全部下狱,只等三日后处斩了!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陛下是不可能会见你的!乖乖去刑部大狱待着,是一辈毒酒,还是菜市口砍头,总归有您该有的去处!”
抓起他的头发,把头提起又重重磕在地上:“把人带走!”
脑袋磕地,萧元熠一阵晕眩。
恍恍惚惚的视线里,看到不远处的马车里,慕容黎嘲讽的微笑,坠入寒冰谷底情绪又亢奋起来。
怎么会不知道根本就是慕容黎故意放他出来,让他觉得自己能报复得了她,又让他被冠以逆贼的罪名被锁拿下狱,从一个牢笼自己闯进另一个牢笼!
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的脸,将她碎尸万段。
可他一挣扎,脑袋就又挨了一棍子。
经此宫变,慕容黎在京城更加受人尊重,百姓把她当月神,各家府邸把她当恩人,恨不得供起来,哪里能容忍什么人对她不敬!
“再敢用这种眼神看长公主,眼珠子给你扣下来!”
萧元熠晕眩到脱离,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黎得意离开,看着自己被丢进阴暗潮湿的大狱……
从前的秦王府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煊赫,朱红大门没有人打理,被风吹得斑驳。
慕容黎名人把匾额摘下。
落地的那一瞬间,震起无数尘埃。
让她眼神恍惚了片刻,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是如何没了名声、废了双腿、被一顶玫红轿子从侧门被抬进去的,又是如何在后宅研习琴棋书画,只为能留萧元熠在她院子里多坐一会儿。
最后,又是如何知道真相,被慕容时音一簪子刺破心脏的……
尘埃散去。
一切算计和欺骗终得报应。
她眼眸清亮,深深吸来一口。
直到这一刻,憋在她心底两世的恨意,随着她的吐息,才终于归于平静!
入秋后的风有些凉。
拉了拉衣裳,正欲离开。
一股暖意裹挟上来,身子被人从身后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