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坐在窗口看着书,研究针法。
擦过盆栽里明媚花朵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柔美。
萧靖权看着她,心底有多喜欢,就有多着急。
他过去抽走她手里的书:“别看了。”
慕容黎抬眸看他,温和地笑笑:“怎么了?”
萧靖权把书放在一旁,挨着她坐下,轻轻搂过她的腰,期待她能主动靠在自己肩膀上。
慕容黎由着他搂,不抗拒,也不主动。
萧靖权不免有些失望,低声道:“是我太自私,我不该瞒着你让颉儿去冒险!我知道你不高兴,心里怨我,你可以发泄出来,任打任骂,我绝不皱眉!你别不理我!”
慕容黎眨了眨眼睛:“我哪有不理你,可别冤枉我。”
只要她肯发泄出来,还有回到从前的机会!
可她表现得那么温和平静,让萧靖权觉得害怕!
“可你明明就是不高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慕容黎嘴角轻勾:“你让颉儿冒险,我确实恨过,但当我知道为了这场战争有多少人在付出性命后,我能够理解你的决定,你有你逃不开的责任。”
“我慕容黎虽为女郎,心中也有国,我和我的颉儿也可以为了这个国家去死!我没那么自私!更何况颉儿已经平安回来,战争也赢了,我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萧靖权握住她的手,那么凉!
“我知道,你是心有大局的女郎,你做到了!他们都告诉我了。”
她当时什么都这不知道,以为颉儿会死!可是为了大局,她还是亲口请求所有人,不必顾及颉儿,一定要打赢这场仗!
那样的她,何等伟大!
“我答应了会事事与你商议,却还是瞒了你、擅自下了决定,你气我说话不算话!我答应了会事事以你为先,却又为了朝政把你放在了后面,伤了你的心。”
“可我对你的爱是真的!”
慕容黎的睫毛抖动:“恩,我知道。”
萧靖权郑重发誓:“小乖,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我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发誓!
又是发誓!
慕容黎喉头发紧。
特别难过。
父母为了镇守边关,带走了哥哥们,唯独留下了她。
没人问过她,想不想留在风沙吹袭的玉鸣关,留在父母的身边。
太后疼爱自己的前提,是与朝政无关!
就好比梅娘之事,老人家其实是默认皇帝所下决定的!否则皇帝那么敬爱太后,怎么敢那么明目张胆的逼迫她!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人的全部偏爱!
一个人越是缺什么,就会越在意什么!
她特别期待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事事以她为先,把自己放在心上最重要的位置。
她以为,她和萧靖权经历了那么多,他的承诺、他的誓言,是可以放在心上去期待的!
可是!
他却一次又一次亲手打碎自己的誓言,让她为他而忍耐、妥协,甚至把她放在显而易见的危险之中!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说出口?
慕容黎眼底泛起水光,觉得自己可笑!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相信郎君哄人时说出的话!
明明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还会天真地以为这世上的郎君会把男女之情放在首位!
“你不懂!萧靖权,你不懂!”
“不过没关系,你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不需要懂!”
萧靖权看到她眼底浮现失望之色,揪住了心脏:“你别这样……”
慕容黎扬了扬头,把眼角的泪都逼了回去:“没事,我只是担心的太久,一时间回不过神来!你不必放在心上,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重要的事,我会忘记!全部都忘记!”
萧靖权听得心慌。
“你要忘记什么?”
或许是真的失望到了极点,慕容黎特别冷静,又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没什么。”
萧靖权不信!
他还想说些,恰巧晋国公遣了人来叫他,只能先离开。
怕她心情不好独自出门散心,低声叮嘱她:“战事刚歇,到处都不安全,若是要出门记得多带些人。”
慕容黎点头。
起身想陪颉儿睡个午觉,进了屋子才想起来颉儿被抱去和小表哥玩儿了。
想找点事做做,突然懒得动弹。
索性在软塌上躺一会儿,放空自己。
“主子!姜将军醒了!”
春意匆匆过来,给她一个好消息。
慕容黎心底一胀,匆匆赶了过去。
姜安,是她的四哥慕容迟的未婚妻。
小时候养在京中外祖家,与慕容黎亲近要好。
后来外祖家的人没了,她去了边关跟着父母生活,没想到没多久父母兄长就都战死了,她成了孤儿。
慕容夫人接她回了帅府生活。
她与慕容迟年龄相仿,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人人都说他们相配,人人都说他们婚后一定会很恩爱。
谁知,天不遂人愿。
在正式订婚没多久后,郎君又战死!
而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殉情”。
暗中改换身份,经过努尔扎西的暗中帮助,顺利出现在北辽王面前,凭着飒爽的骑射和出神入化的演技,将北辽王迷得神魂颠倒。
她说的话,就如同圣旨。
轻而易举的挑拨君臣关系,除掉了几个北辽重臣,又顺利撺掇着北辽王亲征,在两军开战之际,杀了他,一击击溃北辽军心!
可谁能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又是以什么的心情伺候着自己的杀夫仇人!
慕容黎坐在床沿,泪目的看着她:“安姐姐,你睡了好久!”
姜安虚弱的看着眼前这张与未婚夫六七分相似的脸,脑海里全是他被人一刀砍去半颗透露的画面,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阿黎,我想他了。”
——阿黎,我想他了。
就在不久前,赵梓莹也这样同她说过,也是这样的绝望和难过。
慕容黎眼眶一刺,瞬间湿润!
明明是男人们的斗争,受伤最深的,却是女人!
姜安的脖子上缠着纱布,血色已经干涸,伤口也结痂,她的身体在恢复。
可她的声音却像是风沙里的一枝竹,枯脆至极。
“他陪我度过最痛苦的那些年,逗我开心,我们一起学习兵法,一起讨论阵法。他上战场,我为他祈祷……我以为,我和你四哥可以走到永远的!可他就那么死了,连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阿黎,我想他共度一生的美梦,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