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蹙眉。
唤了第九进来。
“你去清点一下暗卫,没受伤的,带去后方接应。”
第九一向听话,没有任何废话,立马就去照做了。
“等一下!”
第九又退了回来。
慕容黎扣着他的手腕,交托信任:“活着回来,带他活着回来。”
第九点头:“我知道。”
慕容黎知道晓得这时候这片土地的任何一个阴暗角落里,一定到处藏着战败的丧家犬!
一旦她出去,就会被人盯上。
她还不至于那么蠢地跑出去,再让所有人都为她担心!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黎帮着安顿、慰问伤员,半点长公主的架子也没有,更让军民爱戴于她。
每每回府,总能带回好些瓜果蔬菜,都是百姓的心意。
其余时间她便只安心陪着颉儿,带他去跟大哥大嫂家的小表哥玩,其他的一概什么都不过问。
姑嫂俩明明也没怎么相处过,却十分合得来。
大嫂瞧着她几次失神,忍不住取笑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别太担心,回头你要是担心瘦了,可叫我们怎么跟皇爷交代呢!”
慕容黎轻轻抿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安安静静的等着。”
大嫂总归是女人,有敏感的心思,多少察觉到她神色里的清愁。
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让慕容黎看着自己的眼神:“倘若他当时真的坚决不肯同意拿颉儿冒险,延误了击溃三国的大好时机,被千夫所指。”
掌心轻轻贴在她的心口。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是否真的就能觉得高兴,恩?”
慕容黎突然间被迫接受颉儿被劫走、生死一线的消息,被迫接受萧靖权亲手送孩子去冒险的事实,心里一直恨着、怒着,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被揭开了。
她没有犹豫,诚实摇头:“不会!我可能,只会更加痛苦,到最后迫于无奈,还要亲手将孩子送出去!他的决定,避免了我的为难。”
大嫂笑笑,没再多说什么了。
小两口的事,还是小两口自己处理的好!她们这些旁观者,偶尔点破一些迷雾就够了!
两个无齿之徒在炕上玩。
你“哦”一下,我“唉”一声,聊得可开心了。
两个年轻母亲瞧着,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两个小傻子!”
“没什么比看到他们好好的,更值得我们高兴的了。”
慕容黎怔忡了片刻,轻轻“恩”了一声。
春意匆匆忙忙地奔进来:“主子!姑爷回来了!”
大嫂把小颉儿抱起来,放进她的怀里:“去吧!生气就打他,不高兴就在他面前哭一场,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得往前看,恩?”
慕容黎接过孩子,笑着点了点头,出了门。
萧靖权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她和颉儿现在住着的院子里。
进门的时候,看到有血水端出来,慕容黎心头控制不住一跳。
她拉住出来的小厮:“皇爷伤得如何?”
小厮回道:“一处箭伤,多处刀伤,好在太医说了,没有伤到要害。您安心。”
慕容黎揪紧的心脏一点点恢复了安定。
里头伺候的见她来了,都很懂事地退了出去。
刘太医正好收拾完药箱,丢下一句“死不了”,也走了。
慕容黎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儿,不由失笑。
抱着孩子站在稍间门口。
萧靖权身上缠着纱布,大大小小数处伤,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向妻儿的目光温柔而紧张。
一家三口,彼此看着,总有一层挥不去的隔阂。
气氛在小胖子朝着父亲伸出小胖手的瞬间,变得温热而滞闷!
做父亲的心有愧疚,有些喘不过气:“孩子……可有伤到了?”
慕容黎弯腰,把小胖子放在了他怀里。
小胖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见着一身伤得父亲,也不会觉得害怕。
但是大眼睛扬起看向父亲的时候,泪汪汪的,还是表现出了一丝委屈。
仿佛在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陪玩?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萧靖权抱紧他,滚烫的泪水落下来:“对不起……都是父王不好……”
小胖子很乖地靠着父亲的肩膀,抓抓父亲带泪的脸。
慕容黎艰难地咽下喉间的哽痛,低声道:“他没事,在北辽被照顾得很好,没受什么罪,吃多了奶茶,有些上火……”
萧靖权听着她说着细碎的小事,手指轻逗着孩子,平和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小胖子很快就冲着他咯咯笑,不懂人心复杂,只是一味地傻乐。
萧靖权瞧着,更是愧疚不已,低头又亲亲他。
抬头看向妻子。
尽管真相大白,孩子也平平安安地回来怀中,但他不敢天真地以为妻子会彻底原谅他。
“对不起。”
慕容黎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没发一言。
萧靖权伸手,想牵她,又有些不敢。
慕容黎握住他顿住半空的手:“颉儿早上醒得很早,也该午憩了,你们一道睡会儿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萧靖权听到她关心自己,心头一热,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眼巴巴看着她:“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慕容黎轻抚着他的脸。
旧疤还在,又添了一道浅浅的新伤。
就好像她们之间的关系,上一次的问题还在修复,又出了新问题。
不过看到父子俩都好好的,悬着的心已经落下,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萧靖权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着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
他知道,这时候使苦肉计没用的,反而会让她更生气。
慕容黎看他片刻,点头说“知道了”:“你先休息,我去父母那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待会儿就回来吗?”
“我和颉儿住这个院子。”
萧靖权舍不得放开她,攥了攥她的手腕,不敢让她恼怒,只得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慕容黎走到外面。
或许是提吊着一个多月的心终于松懈了下来,突然觉得累,很累。
扶着美人靠缓缓坐下了,目光望着庭院里空茫的一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萧靖权哄睡了颉儿,也那么静静的坐着。
作为臣子,他们都做到了该做的,都没错!
但是作为夫妇……他又做错了太多!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但萧靖权还是感觉得到,她是怨的,是难过的……
她的放下,不是真的不怨他了,只是为了颉儿、为了慕容家的名声而妥协!而这样的妥协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折磨着她的心、折磨她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