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伯虞看着在寒风里微微飘动的车帘。
视线隔绝。
他和煦的笑意里,似乎又多了那么一丝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绪,平静且压抑。
唇齿轻轻开合,似乎说了些什么。
自是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哒哒声,掩盖了他的声音和他的无奈。
靳夫人看到儿子离慕容黎的车架有些远,招了他过来问话:“怎么不陪着黎儿?”
靳伯虞失笑道:“女儿家要说悄悄话,叫我走远些。”
靳夫人瞧儿子不温不火的样子,可有些着急。
“需要我帮忙吗?”
“我自己来就好。”
“你已经错过了一次,若是不想再错过第二次,就要厚着脸皮更加主动着些!真到了那一天,上门求娶的人可要排上长队的!”
慕容黎是骄阳,是云端上的凤。
他从年少时便喜欢。
那会儿觉着自己应该做出点什么来,再去求娶。去了边关,却得知秦王有所动作,他忙书信回家,求母亲一定先去太后那里求亲,甚至允下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再纳妾收通房的诺言,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叫秦王捷足先登!
回京后,每每看到她与秦王四目相对,都是那么高兴,以为她是幸福的。
所以从不敢泄露了心思,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却没想到,她在这桩婚约里,深受算计欺辱!
可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她却已经去求了萧靖权……
她从不曾泄露什么,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她的“求”,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于女子而言,无疑是难堪的。
若是在这时候表露什么,她肯定不会答应,反而会叫她觉得“配不上”而处处避着自己。
可自己,实力终究不比得萧靖权。
所以他想着,再等等吧,等到帮她与秦王退了婚,等到她不再需要求萧靖权……
心思流转之间。
突然听到前面一阵惊慌吵嚷。
“来人啊!”
“快来人!郡主的马车失控了!”
靳伯虞心头一沉。
这段路虽然宽阔,可丈余之外就是悬崖!
他拼命策马追去,就看到慕容黎的马车在不断朝着悬崖的方向偏移!
马车剧烈颠簸,坐在外头的两个女使被甩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慕容黎几次被装在车壁上,头晕眼花,却还是极力拽过赵梓莹,将她朝着车窗推:“……第九……接住莹莹……这是命令!”
抢了马匹追赶上来的第九眼快速算计砍杀已经得到悬崖之边的疯马会是什么后果,显然,只有坠崖这一条路!
底闪过一抹着急,但还是听从主人之命,果断抓住了赵梓莹的手,用力一拽,把人从车窗拽了出去。
就在那一瞬间。
马车冲出了悬崖!
“黎儿!”
赵梓莹惊得心脏都要爆裂!
第九要丢下马匹跃身就飞了出去,可惜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马车从悬崖边冲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今日一定完蛋的时候!
一道青珀色的身影跳进了侧翻出去的马车里。
慕容黎被甩的种种撞在车壁上,头晕目眩,看到是他,微微一愣:“你……”
“抓紧了!”
没有停顿,那人立马扣住慕容黎的腰,蹬着车窗边跳出了下坠的马车。
悬崖上没有树枝藤条。
两人顺着凹凸不平的崖壁往下碰撞、坠落,撞得几乎身上的骨头几乎都要碎了。
终于,叫萧靖权抓住了一块凸起的尖石,稳住了两人下坠的趋势。
但是坠落的巨大惯性,差点让慕容黎从他手里甩出去,好在他反应快,反手一扣,拉住了她的手臂!
慕容黎整个人在悬在悬崖半空,晃荡之间身子重重撞在岩石碎石凌乱的壁上,痛得她呼吸都停顿了好一会儿。
萧靖权抓着凸起尖石的手臂绷地死紧,无法低头看到慕容黎的情形:“说话!”
慕容黎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一旁的石头,想要分担一点重量,但是她只能手指扣着裂缝,根本使不上力。
“我没事,但是我抓不住旁边的岩石。”
这样危急的关头,萧靖权冷淡到没有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一股安稳人心的力量:“别乱动,抓紧了!”
慕容黎乖乖应:“好!”
往下看了一眼。
悬崖不高!
可以轻易看到崖底四分五裂的马车,以及挣扎着却无法站起来的马匹。
崖底虽没有尖锐乱石,但他们下方也没有任何树枝藤条可以做缓冲,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滴答!
滴答!
湿润滴落在慕容黎的脸上。
以为是下雨了,抬眸时,正好一滴落在眼睛里,视线所及,顿时一片血色!
心口一沉。
“你受伤了!”
一定是刚才护着她摔落下来的时候,被尖锐乱石给割伤的!
“没事。”萧靖权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抓紧了,上面很快就会放绳子下来。”
但事实上,伤口就在抓着她手臂的那条臂膀上,持续用力拉拽,伤口就不断被撕裂开,鲜血顺着伤口不停淌下,滑腻了他抓紧她的手。
慕容黎猛地从他手中下坠了一段。
萧靖权俯身去拽,扣着尖石的手滑落。
指尖扣住悬崖裂缝,总算在下落了一丈后又抓住了一段枯脆的树根!
血水越滴越快!
慕容黎知道,再这么硬下去,自己迟早还是要掉下去,也会连累得他手臂伤得更重。
咬了咬牙,她撒了手。
以为自己会立马掉下去,却谁知他攥得那么紧!
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原来,他并非冷血,只是嘴贱而已呵!
“放手!萧靖权!别抓着我了,你快放手!”
萧靖权没有说话,撑着一口气观察周遭的情形。
慕容黎看着血水将他衣袖几乎浸湿,心下不忍,用力甩脱了他的手,让自己坠落下去!
尽力蜷缩自己的身子,期盼坠落的时候,不至于伤得太重!
萧靖权诧异于她的决定,完全不及反应,脚下用力一蹬岩壁,便追了上去!
***
细碎乱石不停从悬崖上滚落。
悬崖下。
一群蒙面人从远处寻摸过来。
很快发现了四分五裂的马车,和气息残喘的红鬃马。
而三十步开外,躺着两个人。
“人在那儿!”
为首之人大步过去一看,满身鲜血人事不省的果然慕容黎。
那人发出得意而怨毒的笑声,旋即又咬牙切齿地咒骂:“小贱人!你也有今日!”
“害了我两位妹妹,害了我母亲,还害得我好好儿的外甥女做了妾!今日本官就让你尝尝当个废人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拿什么猖狂!”
捧起一旁的石块,高高举起,往下砸的时候因为极度用力,一双眼珠子就快要飞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