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对玉奴儿非常的冷淡。
冷淡的几乎连李弘这个小孩子都能清楚地感受的到,所以他就低下了头。
虞修容抱着玉奴儿来到武媚身前,将孩子递给她道:“请皇后抱抱这个孩子,这样,她或许就不用把皇后赏赐她的小毯子当命一样的抱着,才能入睡了。”
武媚的瞳孔明显的缩了一下,手伸到半途,却收了回来,对虞修容道:“好好地待她,只要她好,本宫就保证你云氏好。”
虞修容失望的将玉奴儿搂在怀里道:“我夫君说过,云氏要求不高,没想过一世三公,或者四世三公这样的显赫成就。
我夫君还说过,他要的是一個平安喜乐的殷实之家,如果不是因为在大唐必须做官才能不受人欺负的话,他连眼前这个官员都不想做。
皇后如果以为云氏抚养公主是为了谋求更大的好处,那么,妾身现在就可以告诉皇后,任何因为妾身抚养了公主而获得的好处,云氏不会要,因为,那是对妾身,以及妾身夫君的羞辱。”
说到这里,虞修容瞅着怀里的玉奴儿温柔的道:“这孩子多好啊,从小就乖巧听话,平日里也很少哭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抱着她的小毯子玩耍。
最喜欢穿的衣衫也是皇后遣人送来的那件衣衫,这孩子也是最有福气的一个孩子。
她来云家的时候,妾身成亲半年都没有身孕,自从他来了,妾身也就有了身孕,后来太医署的太医判定臣妾怀的是双生子,那一刻,臣妾就知晓,这样的好福气都是这个孩子给臣妾带来的。
如今,皇后既然要臣妾继续抚养这个孩子,臣妾斗胆替这个孩子求一个恩典。”
武媚神情复杂的看着虞修容道:“准!”
虞修容抱着孩子跪下,恭敬的道:“求皇后能准许这个孩子不和亲,不外嫁!等她长成之后,就在这长安城,就在这大唐,给她寻找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俊彦做她的夫婿,这是臣妾能为这个孩子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还请皇后恩准。”
虞修容说完话,就将头触碰到地面上,同时顾不得玉奴儿的哭泣,也把她的头按倒在地面上。
原本站在一边的李弘突然没来由的也跪在地上,替自己的妹子恳求。
武媚的眼睛微红,瞅着跪在她面前的三个人,将自己已经开始痉挛的手收回衣袖,淡漠的道:“这是她父皇才能同意的事情……
来人——送虞氏出宫!”
虞修容花容失色,连声道:“请皇后可怜可怜这个孩子,赐她一生安康。”
武媚眉头皱起低声胡喝道:“放肆,叉出去。”
不容虞修容反抗,就过来四个宫人,夹着虞修容离开了两仪殿,而虞修容有些尖利的“皇后开恩”的声音还在大殿中回响。
李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认真的瞅瞅自己的母亲,就跑着去追虞修容去了。
巨熊,别看很肥胖,但是因为有四只肥厚的脚掌,所以走起来路来无声无息,李治走在巨熊的身后。
刚才因为是武媚召见臣子的正妻,所以,他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帷幕后边,听了许久。
见武媚眼角含泪就略带嘲讽的道:“虞氏所求并不过份,为何不答应呢?”
武媚眼角的泪花神奇的消失了,瞅着皇帝道:“赐婚,这是陛下的事情。”
李治想了一下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朕的女儿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安康的生活吗?
我皇家就不会抚养公主,不论是高祖,还是太宗,到了朕这一代也一样,都不怎么会抚养公主,既然玉奴儿有虞氏抚养,朕觉得挺好的。
来人啊,去告知虞氏,玉奴儿名思,不日将敕封安定公主,朕准她不外嫁!”
一个上了年纪的宫人,施礼之后,就匆匆的去追虞修容去了。
武媚嘴角轻挑,回敬李治道:“陛下也听清楚了,这个虞氏虽然口口声声的在为玉奴儿考虑,却将臣妾置于恶毒妇人之列,尤为可恨。”
李治轻笑一声道:“朕不知你为何会对我的玉奴儿无情,不过呢,同样身为母亲,人家这样朕不觉得有什么不可理喻的地方。
刚才,朕也看到了,虞氏待玉奴儿也是好的,孩子白白胖胖不说,一旦害怕了,就往虞氏怀里钻,可见在平日里,玉奴儿定是很缠虞氏。
有这份心就足够了,皇后不能对虞氏有更多的要求了,别看玉奴儿是寄养在臣子家中,朕反而觉得这个孩子才应该是我皇家最有福气的一个。”
武媚冷笑一声道:“此言为之过早。”
李治摇摇头道:“朕虽然缺少急智,论到目光长远,就连我父皇也是夸赞过的。”
武媚道:“妾身拭目以待。”
李治哑然一笑,就带着巨熊从两仪殿的另一边走了出去,他的心情也非常的不好。
虞修容被四个宫人架着,脚步匆匆的向宫外走,被跑的很快的李弘追上,小老虎一般的挡在众人面前,嘴里还发出类似小兽发怒时候才有的呜呜声。
虞修容知晓,这是李弘真正发怒的时候才有的模样,就连忙道:“代王殿下,来背着你妹子,臣妾快抱不动了。”
李弘见虞修容被人架着走的太快,导致头发都乱了,就转过身让虞修容把妹子放在他的背上,然后转过头,瞅着那四个宫人笑道:“等本王入主东宫之时,一定把四位姑姑从母后手下讨要过来,委以重任。”
四个宫人瞅着李弘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一股寒气顿时从后背升了上来,腿一软就跪在李弘脚下哀求道:“代王饶命。”
李弘笑道:“不会让你们死掉的。”
虞修容见四个宫人磕头如捣蒜的模样觉得可怜,就低声道:“迁怒于下人,是非常无能的一种表现。”
李弘背着玉奴儿道:“我胸中憋闷。”
虞修容道:“是我不该向皇后提出过份的要求,或者说,给玉奴儿求一个保障的事情,不该从我口中说出来,这是我的错。”
就在虞修容跟李弘低声细语的时候,那个老宫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对虞修容道:“陛下口谕,玉奴儿名思,不日将敕封安定公主,并特许李思不外嫁。”
听宫人这样说,虞修容立刻笑逐颜开,从李弘背上取下玉奴儿,面朝两仪殿的位置大礼叩拜。
老宫人宣布完毕口谕之后,虞修容就高兴地对李弘道:“你看嘛,哪有不疼爱孩子的母亲呢,刚才是我说错话了,皇后没有怪罪已经很好了。”
李弘看看虞修容,再瞅瞅那四个鹌鹑一般的宫人,就愤愤的道:“以后离我远一些。”
如蒙大赦的四个宫人,再也不敢架着虞修容向外走,但是,皇后的命令还要遵守,就搀扶着虞修容慢慢的向外走。
跟随虞修容一起进宫的四个宫人,两个乳娘,见玉奴儿被代王殿下背着出宫,虽然欢喜的快要发狂了,还是继续保持一向高水准的礼仪,跟在后面离开宫城。
虞修容被皇后的贴身宫人搀扶着,被代王殿下亲自送着离开宫城的一幕,还不到傍晚时分,就已经传遍了长安城的大户人家。
虽然很多人不知晓一个六品官的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礼遇,不过,他们还是从中读出来很多的有用消息。
李义府在听闻这件事之后,喟叹一声,就重新与淳于氏投入到研究鸟迹虫文的事情中去了。
他很想从中找出一些对武媚有用的东西出来。
许敬宗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最后竟然打起了鼾。
李慎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呆滞了很久,然后,继续拿起刻刀,端详起面前这快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
虞修容带着玉奴儿走了一遭皇宫,见了一遭皇后,然后,就给玉奴儿求来了李思这个大名,还给她得到了一个安定公主的封号,以及一个不外嫁的承诺。
至于什么公主府,什么封地,什么公主府的属官这些事情,虞修容没有起,也不觉得有必要提起来,那东西只是禁锢公主的一个囚牢,算不得什么好事情。
两岁的女孩子,就该无忧无虑的成长,现在,给她配属的东西越多,对这孩子来说就越是糟糕。
公主府即便再豪奢,也比不过云家那个属于李思的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院子来的舒坦。
晚上睡觉的时候,虞修容把两个孩子放到小床上,紧紧地贴着云初,两人将脑袋蒙在被子里窃窃私语。
“夫君,武媚不喜欢玉奴儿。”
“不是不喜欢,而是心生愧疚,你还记得老祖宗当年给玉奴儿看病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不会吧?夫君你说害玉奴儿的就是她的母亲?”
“八九不离十,或许没有要玉奴儿小命的意思,但是,利用玉奴儿的病来证明王皇后,萧淑妃她们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你说,玉奴儿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还是她的亲骨肉,您说,她怎么舍得呢?”
“你不知道啊,人跟人之间的差别甚至比人跟猪之间的差别都大。
你觉得你生的孩子就是你的命,有的人可不这样认为,她们会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自己的孩子。”
“呀,怎么可以这样呢,夫君,你不要摸这里,小心挤出奶来……呀,弄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