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张老爷被从关奸细的营帐里放了出来。
他一晚上忐忑难安,昨天左非尘被那个凶神恶煞的将领带走后廖无音信。
他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来,想起来他们这些粮商又将粮食运到了颍州城内,这要是被青龙军知道了,少不得要怪罪下来。
他做买卖做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临到老遭遇这等变故,想起来便是心头郁郁。
此番更是担心左非尘的安危,本来欠了人家左神医一条命,现在倒好儿,竟是将对方连累到了此种地步。
不多时,张老爷跟着卫兵走到了青龙军的主帐前,光是瞧着主帐外面的气派,张老爷便觉得腿肚子有些转筋。
虽然他没见过萧胤本人,可南齐战神睿王爷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凌风掀起了军帐的门帘,张老爷小心翼翼走了进去,低着头也不敢四处乱看。
他一个小小的粮商,今日算是开了眼了,还能进青龙军主帅的军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草民给王爷请安!”张老爷躬身行礼,随后抬眸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萧胤,顿时脸色剧变。
居然是昨天怒气冲冲带走左非尘的那位将领,难不成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睿王?
如今再细细瞧去,果然生得风流倜傥,姿容不俗。
张老爷的视线又落在了另一侧坐着的左非尘身上,顿时愣在了那里。
原以为左非尘凶多吉少,没想到居然安然无恙的坐在睿王的下手位,只是眼角,唇角都有些瘀青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下手还不轻。
张老爷子愣怔在了那里,竟是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在左非尘的对面还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青年官员,身着一袭绛紫色官袍,虽然遮挡了半边的脸,却也能从这人身上感知到浓浓的危险气息。
这难不成就是南齐出了名的酷吏,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顾相吗?
张老爷从未见过这等级别的权贵,而他一直以为就是个大夫的左神医,此番却也与这二人同坐,神情镇定自若,还不忘同他笑了笑,安抚他紧张的神经。
这一笑,衬着他脸上的伤势,分外的滑稽,可任何人都不敢笑话他滑稽。
萧胤抬起手冲凌风摆了摆手,凌风转身走出了营帐将门紧紧关上,亲自在外面守着。
萧胤这才看向了面前的张老爷缓缓道:“坐下说!面前有羊奶,你且用一碗。”
张老爷忙战战兢兢道了声谢,小心翼翼坐在了矮几边,刚要端起面前的羊奶,手上的动作僵了僵。
自从被段家人在雁北关下了药迷晕后,惹出来诸多麻烦,如今但凡是进嘴的东西,他都有些怕。
左非尘探过身,将羊奶碗,还有热腾腾的点心送到张老爷的面前低声笑道:“您放心吃,王爷若是想杀您,不用下毒,直接就拉出去砍了。”
张老爷不禁苦笑了出来,倒是说的也是。
“您先吃着,吃饱了,王爷有话要问。”
张老爷接过羊奶和点心,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萧胤脸色沉得厉害,那目光让张老爷觉得有些坐卧不安。
“小武去了颍州是吗?”
张老爷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左非尘,小武不是左神医带来的人吗?
江南的一个纨绔子弟,不过之前打过交道后,也是有情有义的孩子。
他说起来,眼眶微微发红颤声道:“回王爷的话,那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当初段家族老要让我们张家子侄一辈儿的去颍州运粮。”
“左神医也晓得的,当初这孩子托了左神医让老夫带着做买卖,赚些银子,不想竟是遇到这么憋屈的事儿。”
“他当初被我认做侄儿,那个时候……也实在是没办法……”
张老爷想起来那个傻孩子便是心头有些难过,竟是带着几分哽咽说不下去了。
萧胤声音更是冷了几分:“他去颍州运粮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还是还有其余张家的人?”
张老爷更是愧疚几分:“回王爷得话,当初段家人每家选了一个,并无其他人随行。”
萧胤搭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攥成了拳,那就意味着,她是孤身一人进了颍州城。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尸骨无存,连个报信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个话萧胤都问不下去了。
一边的顾康接着萧胤的话头,问了几个问题。
张老爷其实也不知道多少,不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数说了出来。
本来这些消息左非尘也知道,不过萧胤疑心病重,担心左非尘诓骗他。
如今两方的消息都对上了,他更是难受得厉害。
此时顾九龄怕是已经进了颍州城,如今唯一救出顾九龄得办法便是尽快攻下颍州。
这将是一场殊死决战!
萧胤命凌风带张老爷下去,好生侍奉,不过还不能放他回雁北关。
此时的雁北关里早已经有了八大世家的势力,在涉及到顾九龄这件事情上,萧胤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军帐里只剩下了萧胤同左非尘和顾康。
萧胤起身重新站在了沙盘前,抬起手拔掉了横州城的青龙军旗子,直接插在了颍州。
顾康咳嗽了一声还是提醒道:“王爷,左公子带回来的消息,雁北关往北还有八大世家的一个军营,不拔掉后再进攻颍州吗?”
萧胤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表情倒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现在还不能拔掉,若是拔掉那个八大世家的据点,怕是段家那群老狐狸会猜到这些粮商的身上,到时候你姐姐就危险了。”
顾康顿了顿话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当初被抓到那一处小镇上的也不光他长姐一个,谁都可能走漏风声。
即便是攻下那个小镇,长姐被猜忌的机会也不大,即便是最微小的可能,萧胤都会避免。
一时间,顾康竟是觉得自家长姐怕是真的有红颜祸水的潜质。
一边的左非尘缓缓道:“王爷,若是要进攻颍州,身后的东西不清理干净,怕是不成事。”
萧胤死死盯着沙盘,一字一顿道:“将计就计!”
他抬起手一巴掌将之前插在雁北关附近的那一面旗帜挥落。
“传令下去!明早出发颍州!”